姜時願不懼。
此事關乎家中男兒們的在外頭的前程面子,還有四妹妹的終生,她自然是要說的,可那二嬸張氏早就等着了,見她一開口就要壞自己的好事,連忙就惡着嗓子冷着臉的說道。
“大姑娘就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府裏的姑娘們誰有你靠山大呀,文淵侯府将你當心肝肉一樣的疼,自然是沒了這家還有下一家,總歸都是高門大戶的公子哥兒,但家裏頭的這些姑娘不是你,既沒什麽本事,也沒有什麽得力的靠山,若不是槿兒想着牽線搭橋,她們能配什麽夫家?左不過就是清貧的秀才或者富足些的白丁,能有什麽前程?總不能都是姜家的女兒,你能嫁高門,她們就非得落下乘吧?”
一番話說得陰陽怪氣的很,姜老夫人也面生不虞。
但看着剛剛送出的十八子串上并沒有直接就說話,而是沉默的任由二兒媳張氏開口教訓。
站在張氏身邊的姜時月,此刻也不知姜時願的真正心意。
還以爲嫡母當真是爲着自己好,所以在這裏開口說這些,一時間也有些心生怨怼的看着面前的大姐姐,隻不過她不敢随便開口質問,隻能是一副委屈的模樣,叫人瞧了心疼。
見她這樣,海姨娘也難過,想上前說句什麽,卻被一旁的楊姨娘給拉住了,面色凝重的對她輕輕搖頭。
二人都是這府裏的姨娘,身份相同,地位也相當。
因此這些年來也算是抱團取暖了,隻不過楊姨娘因爲出身良家,多讀過幾年書,見識要比海姨娘多些,所以她平日裏也信服楊姨娘。
見她這般阻攔,這才停了腳步,眉頭蹙得厲害,眼神中也多有擔憂的看向自家女兒,生怕她做出什麽年少輕狂的舉動來。
姜懷山聽了這話,臉色也難看了起來。
自己都舍不得說一句重話的女兒,反而是要被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二弟妹如此奚落,簡直是笑話,于是面有嚴肅的就說了一句。
“二弟妹慎言,這家還輪不到你做主的,阿念不過說了一句,還未曾解釋清楚,你着急忙慌的在這兒與她過不去幹什麽!話裏話外的還拿着她的身份要挑撥離間,她若真是這樣的人,何苦還回咱們姜家來?留在文淵侯府豈不是更自在?再說,她要真這麽做了,也不至于讓時槿做出這樣有損家門顔面的事情,最後還是靠着阿念的心善退了親,讓她替了嫁才擺平了此事,怎麽到了你嘴裏反而成了她的錯一般!婦人愚昧,在你這裏倒是凸顯得淋漓盡緻!”
二嬸張氏被自家大伯哥好一通的回嗆,羞得臉頰一下子就通紅起來。
她原本就是個愛計較的性子,隻不過在丈夫突亡的那幾年不得不帶着女兒寄人籬下,自然低調,現如今好不容易過上這揚眉吐氣的日子,她就忘記了那些年的苦楚和别人的恩情,甚至覺得這就是姜家欠她們母女一般。
于是越想越不樂意,眼神也跟着犀利起來,看着姜懷山也沒有從前那樣恭敬了。
“大哥這話說的,我就不樂意聽了,婦人愚昧,可婆母不也是婦人嗎?她老人家拉扯你與二郎長大的時候,你怎麽不說她愚昧?還有過世的嫂嫂,她嫁了你不也是婦人嗎?你又何曾說過她愚昧?怎麽話到了我這兒,就如此難聽?我爲這家裏頭的姑娘們謀前程還謀出錯來了?我還愚昧了?大哥倒是聰慧過人,大姑娘也深得你的本事,可怎麽不見你們父女動動心思,爲這家做些什麽?”
姜懷山在官場上混迹多年,對于這樣的話他當然能不着痕迹的回過去,但是卻被姜時願給攔了下來,她沉穩淡定的勸了一句。
“爹爹,現下不是置氣和責怪的時候,女兒這麽說自然是有原因的。”
姜時願不想同二嬸多廢話,她深知打蛇打七寸的道理,二嬸能在這裏肆無忌憚的橫行不就是仗着祖母的身份打算以孝壓人嗎?所以說服了祖母,那麽眼下這場鬧劇自然迎刃而解。
“祖母有所不知,二表哥如今就在衛尉寺裏頭當差,因此這位王府的三公子的名聲,孫女從他口中可是知曉不少,别的且不論,最離譜的一件事便是他曾從王府偷拿了三萬兩銀子去外頭還賭債,被淳王爺知曉後狠狠的打過一頓藤條闆子,因此傷了身子,性情也跟着大變了不少,聽聞動不動就會暴怒發狂,衛尉寺裏頭有不少世家公子都曾與他起過沖突,有兩個沒什麽門路的小兵還被打成了重傷,若不是淳王府用銀錢壓了下來,隻怕這位三公子早就下大獄了。”
姜時願說的時候,語調平靜,面容淡定,可對面坐着的姜老夫人卻是一臉的不可置信,怎麽這三公子的名聲與二孫女回來講給自己聽的如此大相徑庭?
不是說,儒雅謙和,皎皎如玉嗎?
姜老夫人尚且沒緩過來,那姜時月更是震驚的無以複加。
她聽到嫡母張氏來找她說此事的時候還以爲是不是上蒼憐憫自己,要給自己個前程奔了,卻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人!大姐姐于此事上壓根就沒有什麽利弊得失,所以她撒謊也沒意思,原本還期盼高興的眼神,此刻變得躲閃又恐懼。
士兵尚且能被打成重傷,她要是真的嫁過去了,豈不是三兩日就要喪了命?想到這裏,就多有害怕的看向了姜時願,盯着她仿佛在等她接下來的話。
“你莫不是道聽途說?”
“此乃二表哥親眼所見,父親是知道的,他性子耿直從不撒謊。”
父女倆簡單的對話,且好似是在二嬸張氏的臉上啪啪打着,二表哥自然不會胡說八道,可她就不一定的,畢竟母女倆爲了上位什麽事情做不出來。
想到這些,那原本還有些堅定的姜老夫人臉色就有些動搖了,她是希望孫女們都能嫁入高門,如此一來她們姜家的地位也能穩固,可要是真如大孫女所言,豈不是拿她姜家的姑娘性命去做賭注嗎?
她還不至于狠心到如此地步,因而看向二兒媳張氏的臉色也沒有此前那麽活絡和信任了,眼神中帶着些質疑的便問道。
“槿兒不是嫁過去也月餘了嗎?怎麽事情沒打聽清楚就回家來說?那三公子要真是這樣的人,我們如何能将小月嫁過去?”
婆母的問話和旁邊姜時月的閃躲,一下子就讓二嬸張氏有些怒了,可她還得強忍着,先把事兒給辦成了再說,就算最後沒成了,但今天這飯也定是要好好吃的,否則要是叫姑爺看到自家夫人的娘家如此的不團結,那日後豈非會害了她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