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颔首,似見怪不怪。
他拍了拍手,像是拍灰一樣,将手中的一些面餅屑拍掉,又用一塊抹布擦了擦手。
這才再度看向朱标,道:“咱大明自立國以來,就一直不受這些儒生待見,私底下不知多少儒生罵咱,咱其實心裏跟明鏡一樣。”
“不過咱不怕。”
“咱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還能被這些儒生罵死不成?”
“就現在,天底下都不知有多少儒生想着元人再度打回來,将咱的大明給滅了。”
“當年咱攻破元大都時,城中多少的士人、文官爲蒙古人搖旗呐喊,多少人殉元啊。”
“咱都看在眼裏。”
“從那時起,咱就知道,這些儒生是喂不飽的,他們隻想要跪下去效忠那些胡人。”
“不過咱手中有刀。”
“他們膽敢在咱眼底下跟胡人去眉來眼去,咱都給砍了,咱也不想着讓這些人效忠咱,效忠大明。”
“咱隻是把刀架在他們脖子上,讓他們乖乖替咱辦事,辦好了,咱有賞,辦不好,咱就殺了。”
“咱不慣着!”
朱元璋聲音很冷,帶着陰冷的殺意跟不屑,這股殺氣,近乎是不加遮掩跟赤裸的。
他也不覺得自己這做法有錯。
相較信人。
他更願意相信手中的刀。
朱元璋擡眸,将眼中殺意收斂起來,重新恢複到最初的漠視态度,道:“給咱說說吧。”
“這人是怎麽罵咱大明的,又是怎麽給胡人呐喊招魂的。”
朱标搖頭。
這次父皇猜錯了。
這人不是爲元人搖旗呐喊,也不是爲北逃的大元招魂,而是針對的父皇跟大明。
朱标道:“這人非是爲北元那些蒙古人聲張,而是隻爲反對父皇跟大明,認爲大明必亡于農民起義。”
“因爲父皇不愛民。”
朱元璋嗤笑一聲,滿眼的輕蔑跟不屑,若是其他,他或許還會想想該怎麽反駁,但說他不愛民,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這根本用不着他反駁。
也無人會信。
他這一輩子最大的得意跟自豪,便是愛民之舉,得到百姓愛戴,過往每有百姓誇贊,即便隻是官員呈上的奏疏,都能讓他高興好一陣。
他出身底層,深知民間疾苦。
若是不愛民,豈會以百姓爲重?又豈會早早定下對百姓征收的田租,又豈會一而再的減免苛捐雜稅?
朱元璋不怒反笑道:“咱不愛民?呵呵,曆朝曆代的帝王裏,咱才是最愛民的,漢文帝都不如咱。”
“要不是咱,天下這些百姓,還活在元人的鐵蹄之下,民不聊生,要不是咱,恢複中華,咱這大好河山也早就完了。”
“眼下咱大明朝百姓安居樂業,百姓安定,咱也定下了子子孫孫不得加稅的祖訓,百姓會造咱的反?”
朱元璋對這些話嗤之以鼻。
朱标也道:“父皇對天下的功業,根本不是外人知曉的,這些流言蜚語也終上不得台面。”
“隻能讓人發笑。”
“不過這人的确似跟過往的反明之人不同,他在那篇文章上對父皇創下的功業做了一個評價。”
“稱父皇對天下的治理,爲洪武之治,足以跟曆史上其他盛世大治比肩。”
聞言。
朱元璋目光微異。
“洪武之治?”朱元璋在嘴裏咀嚼着這個稱呼,滿意的點點頭,笑着道:“這個稱呼不錯。”
“咱再怎麽被這些人诋毀,但咱立下的功業卻是實打實的,就算是這些反賊,也不得不承認。”
朱元璋一臉笑意。
就算這人一心反明,但還是得承認自己對天下做出的貢獻,這種來自敵人的誇贊,更讓朱元璋欣喜。
朱标露出一抹掙紮,遲疑了一下,沒有把那句‘這都是假的’說出來,略過了這部分,直接跳到了視百姓爲奴隸,視官吏爲長工。
還有隻着重抓農兵。
聽到這幾句話,朱元璋的臉色猛地大變,原本還面帶笑意的臉上,此刻隻剩下了滔天怒氣跟驚駭,雙眼瞪大的仿佛要吃人。
他仿佛被人猜中了心思。
朱元璋怒目瞪大,如同一隻發狂的怒獅,勃然怒道:“胡說八道,咱什麽時候這麽做了?!”
“一派胡言。”
“毛骧!”
“給咱滾進來。”
“咱現在命令你,立刻馬上去把這寫反文的人給咱找出來,咱要你将他當街摔死!”
“妄論咱,找死。”
朱元璋此刻就像被激怒的獅子,怒氣滔天,眼神中的殺意直沖雲霄,即便朱标隔了四五丈,依舊感覺深陷屍山血海,壓的他快喘不過氣。
毛骧戰戰兢兢的入殿。
一旁的朱标卻打了個眼色,示意毛骧不要輕舉妄動,而後壓下心頭的恐慌,道:“父皇。”
“兒臣以爲不當如此草率。”
“父皇爲天下殚精竭慮,根本不是這些人知曉的,父皇的英明神武,也不是這些人能體會的。”
“若是這麽殺了,兒臣看來,實在有些便宜對方了,若是傳出去,反倒會敗壞父皇名聲。”
“以爲父皇是惱羞成怒,才這麽急切的想殺人滅口。”
“兒臣想讓其入宮,當面駁斥,讓他死的心服口服,也讓他知道父皇爲天下做了多少事。”
“而且若隻有他一人,早殺晚殺并無區别,若是能讓其死前,知曉自己的想法是多麽錯誤,兒臣以爲,遠比直接殺了他更有效果。”
“更能借此昭告天下,爲父皇正名,爲大明正名,大明絕不容許這些宵小陰暗之徒繼續這麽污蔑抹黑。”
“若是他還有同夥。”
“就算他嘴比石頭還硬,兒臣也能想到辦法,把他的同黨撬出來,并将這些亂黨一網打盡,以儆效尤。”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兒臣身爲父皇長子,絕不能容忍父皇遭受這般羞辱。”
“請父皇恩準。”
朱元璋陰翳着臉,雙眼直勾勾的盯着朱标,久久沒有開口。
朱元璋平複下心緒,目光陰晴不定,冷聲道:“咱這一路屍山血海都闖過來了,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這點羞辱辱罵又算得了什麽?”
“咱豈會把這些話放心上?”
“不過你既然有心,咱就讓他多活一陣,把這份試卷呈上來吧,咱倒想看看,是誰有這麽大膽子。”
朱标身子一顫,沒有任何猶豫,将手中的試卷遞了上去。
嘶!
隻聽到一聲撕裂聲,原本被捂的嚴嚴實實的記名處,如今也直接顯露在視野中。
夏之白!!
明後兩天三更,求下追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