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夏之白的狂妄之言,解敏等北方學子臉色微變,‘天策’二字哪是他們這些舉人能想的?
從古至今也就一人。
就這還爲不少文人诟病,夏之白這番言論,若是落到陛下耳中,會讓陛下怎麽想?
李世民得了天策上将後,可是直接發動了玄武門之變,就算夏之白是以此來誇耀自己的能耐,但這番話豈是他們這些文人能說的?
這是在給自己招禍啊!
練子甯也不由譏笑出聲,前面夏之白那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還真讓他有點心裏沒底。
但現在。
夏之白已不足爲懼。
隻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無知之徒罷了,讀了一點書,知曉了一些道理,就以爲自己多了不得了。
實則就一井底之蛙。
讓人贻笑。
練子甯看了看四周,卻是并不準備自己出風頭,他家學深厚,很早便知曉一個道理。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這次科舉能夠跟他争狀元的,也就花綸跟黃子澄,方才花綸接丁顯的話茬,明顯給他自己留下了口實。
到時暗中鼓噪一下,将那些話傳到朝中官員耳中,就算花綸科考名次在自己之前,也很難成爲狀元。
他如今的競争對手就隻有一人。
黃子澄。
練子甯擡起左手,做八字狀,撫着嘴角的八字須,眼珠精明轉動着,突然,他眼睛一亮。
練子甯道:“狀元不是說大話就能得到的,最終還是得靠學問說話,而今策問一試剛結束,你可敢将你的策問問答簡說一番。”
“讓我等開開眼?”
“也順便看看你這自封的天策狀元,是不是真的名副其實。”
練子甯略帶挑釁的看向夏之白。
丁顯此刻也反應了過來,臉色青一塊紅一塊,覺得自己被羞辱了,雙眼通紅的瞪着夏之白。
他惱怒道:“這人就一嘩衆取寵之徒,哪有什麽真才實學,要他拿學問出來,哪有那個本事。”
“隻怕連嘴都不敢張。”
夏之白蹙眉。
他的策問的确不适合說,一旦說出來,在場的這些人都會被治罪,他還不想殃及池魚。
也不想牽連到其他人。
他淡淡道:“大明這次科舉改革之後,策問問答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殿試。”
“甚至……”
“殿試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皇帝對新科官員任選的權衡,若是殿試得賞識,可輕易就扶搖直上。”
“若是不入眼,文章做的再好,漂亮話說的再多,也終是徒有其表,難得大用。”
“伱們也把科舉看的太重了!”
夏之白的話一出,瞬間引得四周衆人不滿,怒斥聲不斷。
“狂妄!”
“無才無德,也敢說此大話?”
“科舉乃是天下公認最爲公平的的制度,豈是你能污蔑抹黑的?”
“……”
夏之白輕笑一聲,放松道:“你們終究是誤會了一件事,讀書是讀書,當官是當官,這是兩件事。”
“讀書使人明智,但腦子裏隻有着讀書,隻有着參加考試,然後一步登天成爲官員,這麽空洞寬泛。”
“素餐屍位便是我對你們的看法。”
“科舉是一個更大的展示舞台,讓我等能将一身所學展現在天下,爲天下人矚目,但也僅僅是一個門檻。”
“就算未曾成爲舉人,若就因此看低自己,反倒是落了下乘。”
“老當益壯,甯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
“廣闊天地,大有作爲。”
“科舉的名次隻能證明自己的學問的确更好,但真正治理好地方,才更顯能力,而這遠比書上的學問來的重要。”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就算科舉不中,在地方上踏踏實實幹出政績,赢得民衆稱贊,那早晚會爲朝廷提拔重用,也爲會地方百姓稱道。”
“這才是爲官的價值。”
“科舉并不能決定一切,隻是學問好的人,相較有更多的出頭機會,也有更大的選擇餘地。”
“但這不是絕對。”
“我過去曾聽過這樣一句話,不要把天下讓給自己鄙視的人。”
“諸君共勉。”
“北方學子或許在名次上是不及南方,但對于天下安定,恢複北方生活生産,以及彌合南北上,做出的貢獻遠甚于南方。”
“或許其中很多人的科舉成績是比不上南方,但他們未來的成就未必就比不上。”
“公道自在人心。”
“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看得清那些人是真真切切做實事的,也看得出那些人是浮于人事的。”
夏之白的話一出。
解敏等人若有所思,原本憋在心頭的郁悶,此刻也消解了不少。
夏之白看向黃子澄幾人,嘴角露出一抹輕蔑,繼續道:“至于狂妄?爲何不可呢?”
“正所謂年少輕狂。”
“我夏之白年方二十二,以弱冠之齡,接連考過童試,院試,并在鄉試中得到第一,爲開封府解元。”
“這次科舉,我同樣信心十足,爲何就不能輕狂,難道非得等到年老時,面對空紙,提筆一句,老夫聊發少年狂?”
“但老年的聊發,還是少年狂嗎?我還會是今朝的少年模樣嗎?”
“爾等一個個年歲也就二三十模樣,卻一副老氣橫秋模樣,終究是少了本該有的意氣風發。”
“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
“指點江山,激昂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
“……”
聽着夏之白的豪情滿懷,四周衆人側目,也是升起一抹肅然之意,相較夏之白的自信捭阖,他們的确是有些太過迂腐了。
也太過死氣沉沉了。
夏之白又道:“這次科舉是停止十年後再開,若是不出意外,朝廷這次選拔的官員會比尋常多不少。”
“我等的确年紀尚淺,資曆閱曆相較略有不足,但假以時日,我等未嘗不會成爲天下的中流砥柱。”
“如何不該自信?!”
“我們今後可是能影響到到天下的走向,若是連這點信心都沒有,又談何去做個好官,爲天下人造福?”
“另外,練子甯你的小心思太多了,工于心計,卻無遠見,你既想讓我出糗,那我便跟你們賭一場。”
“以我的性命爲賭注,賭你們花練黃,最終無一人成爲狀元,你們可敢跟我定這個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