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請進!”
這日一早,陳奇敲開了廠長辦公室的門,汪洋情緒很高,見了他第一句話便是:“小陳啊,《廬山戀》過審了!”
“夏衍親口發的話,說我們思想正确,等于給片子定了性。别小瞧啊,他能代表整個文聯的主體方向,而文聯能代表最高層的路線發展。”
我沒小瞧啊!
我知道夏衍很牛逼啊,我也知道但凡改革,文藝先行,不然你以爲傷痕文學爲什麽流行啊?
陳奇心裏嘀咕,嘴上樂道:“那太好了!《廬山戀》多久能上映?”
“最快得七月份了,中影要先搞第二季度的看片會。”
汪洋也跟他科普了一下看片會,道:“根據新政,這次看片會就跟我們有關了,《廬山戀》能賣出去多少拷貝,決定我們能拿多少錢。”
“最多也不過108萬!”陳奇撇撇嘴。
“這已經是從中影嘴裏摳出來的了,電影産業乃百萬漕工衣食所系,牽一發而動全身,改革哪有一蹴而就的?”
汪洋很通透,可惜他預見不了未來。
陳奇知道未來,中影四年虧了六千萬,迫使第二次改革施行,制片廠全部自負盈虧,爲了掙錢,才有了80年代那種畸形繁榮,催生出一堆光怪陸離的商業電影,就差直接拍三級了。
他現在人微言輕,做不了什麽,也不想做。
兔子逼急了跳牆,人逼急了也啥都能幹,在生存重壓的大環境之下,他才能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爬到最高,才有資格燒青詞祭天!
汪洋又問了問《太極》的情況,點點頭道:“順利就好,香港那個武術指導的事情,長城公司幫了忙,你有機會表示一下感謝。”
“我省得!”
“哦還有,那個叫龔雪的女演員我覺得不錯,已經讓王好爲協調工作調動了。”
嗯?
陳奇一愣,還不知道這事呢,最近隻關注《廬山戀》審查了,龔雪也沒跟自己說,可能覺得事情尚未确定,先嚷嚷出來不好。
他離開了辦公室,又去了攝影棚。
培訓已經進行了半個月,計劃是20天,很快就要結束了。表情和肢體訓練從簡單到複雜,從單人到雙人到多人,陳奇甚至想讓他們編個集體小品,當做“畢業留念”。
“好了,今天到這吧,大家表現都不錯。”
“再過幾天培訓班結束,你們有兩天假,本地的回家看看,外地的可以去玩一玩,還沒逛過京城吧?正好旅旅遊。等再次集合,香港的武指差不多就到了,我們正式開機。”
一天的課程眨眼過去,到了傍晚,陳奇叫住了龔雪。
龔雪狀态不太好,顯然被這事折騰的焦慮不已,小聲道:“不是不告訴伱,八字沒一撇呢,我先說出來幹什麽?”
“你沒找王導?”
“人家忙審查忙的焦頭爛額,我哪好意思用我個人的事情去打擾?而且《廬山戀》鬧的厲害,我總擔心會不會黃了?”
“恰恰相反,你想啊,就因爲《廬山戀》麻煩很多,你們部隊才會覺得頭疼,你調職的難度不大。等《廬山戀》火爆全國了,你成了大明星,部隊可能還不放人了呢!”
“哪有這樣的事,還大明星……”
龔雪被哄笑了,抿了抿嘴:“就你會說話!”
“現在《廬山戀》都過審了,走走走,我陪你去找王導!”
“哎哎?小陳!”
龔雪被他突如其來的行動力吓了一跳,硬被拉着去見了王好爲,王好爲正在筒子樓做飯呢,熱情招呼二人留下來吃飯。
陳奇也不客氣,拿筷子就造,把事情說了說。
“哎呦!我給忘了!”
王好爲一拍大腿,甚是抱歉:“都是審查鬧的,小龔你别擔心,明天我就陪你去部隊。”
“謝謝王導!”龔雪點頭。
“你的身份關系是在話劇團麽?”
“嗯,開始落在插隊的地方了,後來轉到文藝兵那裏,後來又轉到了話劇團。”
“真夠曲折的,你要是調進來,那還得轉到北影廠,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還有小陳,都是同事了!”
“我不是,我是賣大碗茶的!”
陳奇對這個設定很執着。
“誰不知道你早晚得進來,除非你自己不想進,裝模作樣的!”王好爲訓了他一句。
白嫖了王導一頓飯。
又是夜裏,又是二人溜溜達達的回招待所。
氣候漸暖,不似冬季嚴寒,晚上遛彎的職工很多,都瞧見倆人肩并肩走呢。龔雪頂着各種意味的目光,低了低頭,忽而又擡起來。
“你如果調職了,可就真要在京城安家落戶了?”
“我和爸爸媽媽商量過,他們支持我的選擇……我以後再對人說起,我就得自稱京城人士了,祖籍上海。”
她輕輕歎了口氣,頗爲傷感。
有什麽可傷感的?滬爺變京爺,房價都10萬+
陳奇正在心裏吐槽,龔雪又道:“對了,有一件事跟你說,我說的不好,你不要笑話我……我覺得陳少梅如果隻懂得理論知識,形象略顯單薄,能不能給她加一點東西?”
“加什麽?”
“能不能讓她練飛镖、打彈弓什麽的,總之得會點東西。”
“她外表纖弱,飛镖、彈弓都太糙了,畫風不協調,我想想啊……”
她難得主動提議,陳奇很重視,腦子一轉就有了,道:“陳少梅常去一條小河邊遊玩,喜歡收集水裏的漂亮小石頭,随身攜帶,練得一手不錯的飛石功夫。
沒什麽力量,但投的非常準,她教楊昱乾練功的時候,楊昱乾把眼睛蒙上,陳少梅就用飛石幫他聽聲辨位……哎,這樣真的可以,不錯不錯!”
“你這就想出來了?”
龔雪睜大眼睛。
“很簡單嘛!我大栅欄玉面小天才的外号白叫的?”
“說你一句你就喘,你就不知道謙遜爲何物。”
龔雪搖着頭笑歎,見前面到了招待所,又道:“你把這個角色交給我,你放心,我一定會演好的,我先上去啦!”
說完,她擺了擺手,先跑了。
“雪姐,明天見!”
那孫子在後面來一句,她回頭瞪了一眼,臉又一紅,蹬蹬蹬上去了。
“哎,多好的大姐姐啊!”
陳奇感歎。
老舍說過:這個世界的真情本就不多,一個女子的臉紅勝過一大段獨白,可是後來有了胭脂,就分不清真誠和假意了。
雖然老舍自己的感情生活就很豐富,但這話說得還是挺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