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亮了。
白石嶺，楊遠山的臨時指揮部。
韓陽給他送來一碗熱糊糊。
“營長，吃早飯了。”
楊遠山拿過來一瞧，就是一臉嫌棄，這玩意兒賣相太像小時候他家喂豬的東西了，讓他提不起一點胃口。
“這什麽玩意兒？
就不能給我碗熱水，讓我吃口幹糧嗎？”
“哈哈，這就是咱的面餅子放在熱水裏煮了啊！
戰士們在戰壕裏睡了一晚上，吃幹面餅子不好消化，所以我就讓炊事員把面餅子放在鍋裏給煮了，這樣雖然口感差一點，但是吃下去能暖暖胃。”
韓陽嘿嘿一笑，解釋道。
跟了楊遠山這麽長時間，他已經發現楊遠山這個人，不止格外講衛生，而且在吃上，也多少有點挑剔。
沒事就想吃點肉也就不說了，賣相不好的食物，他也不大能下得去口。
“行吧。”
楊遠山無奈。
如今在戰場上，也不能要求那麽多了。
再加上他也餓了，當即拿過大碗，呼噜噜一通炫，花了幾分鍾就将這一碗面糊糊給消滅了。
口感和味道，簡直一言難盡！
……
吃完東西一擦嘴，楊遠山正色問：
“偵察兵那邊有消息傳來嗎？榆次的小鬼子出城了嗎？”
“還沒有，想來應該沒那麽快。
孔團長他們不是昨晚才動手嗎，壽縣的求援電報發出去，估計小鬼子至少也要一個晚上的反應時間。”
楊遠山點了點頭，随後道：
“我估計小鬼子應該會在今天早上出城，然後在中午或者下午，到我們這個位置，你得讓戰士們藏好了。
尤其是炮兵連，一定要提前标定好射擊諸元，等小鬼子一到指定位置就開炮，先打掉小鬼子的火炮。
一旦小鬼子沒了火炮，咱就能利用火力優勢欺負他們了。
明白嗎？”
“明白！營長你放心吧。
昨天我已經看丁永寬帶着人在計算射擊諸元了。”
韓陽點頭。
如今炮兵一連的連長王根生傷勢未愈，如今是副連長丁永寬主持炮兵一連的事務。
“好！”
……
中午時分，陣地還是一片安靜。
楊遠山把王喜奎的神槍手班也派了出去，各自去尋找狙擊位置，準備狙擊小鬼子的軍官和炮手、機槍手了。
這時候，忽然有通訊員騎着自行車疾奔而來彙報：
“營長，水泉方向小鬼子援軍已經出來了，預計還有一小時就能趕到槐樹溝。”
“好。有多少人？有重武器嗎？”
楊遠山急切地問。
他手裏現在還有一個警衛連的預備隊，如果水泉方向出來的援軍兵力較多，那他就要派警衛連趕往槐樹溝支援了。
何雲福手裏，兩個步兵連700人，還有一個炮兵連350人，對付一個大隊以上的小鬼子的話，多少還是有些吃力。
尤其是四連還是新組建的連隊，雖然主要幹部也是從其他連隊抽掉的，但楊遠山還是不太信任他們的戰鬥力。
“六七百名小鬼子和一個團的二鬼子。
重武器隻有一些重機槍，沒有火炮！”
“好啊，看來這塊肥肉，老何是能穩穩地吃下了。”
楊遠山聞言喜不自勝。
心裏明白，恐怕小鬼子如今在水泉方向，的确是兵力極度空虛，所以連一個滿編大隊都派不出來。
他當即對那名通訊員道：
“迅速去回報何雲福，讓他們直接一口吞掉這夥小鬼子，不用留情！”
“是！”
打發走這名通訊員，楊遠山又叫來一名通訊員：
“去壽縣通知孔團長，他們可以破城了，小鬼子的援軍已經出動了。”
先前他跟孔捷商量好的作戰方案是讓新二團慢慢打，盡可能的消滅小鬼子的有生力量，但又不攻破壽縣，讓小鬼子的援軍趕來。
現在既然水泉的援軍已經出洞，那就可以讓新二團收網了。
他琢磨着榆次的援軍肯定也已出來，隻不過消息還沒傳來罷了，以新二團的實力，估計現在開始全力破城也要幾個小時，肯定夠榆次的小鬼子前進到這個位置了。
“是！”
通訊員當即答應，随後騎着自行車出發了。
110輛自行車，楊遠山給了魏大勇100輛，剩下10輛現在被當成了重要的代步工具，是通訊班戰士們往來傳訊的利器。
……
果然，這名通訊員剛走沒有半小時，西面就有偵察兵回報：
“營長，榆次的小鬼子出動了一個大隊，攜帶兩門山炮和兩門九二式步兵炮，正在往這邊趕來。
速度很快，預計還有不到2小時就能到這裏。”
“好！又是一個大隊，咱們特務營看來是要殲滅第5個完整的小鬼子大隊了。
哈哈哈，絕對的大隊克星啊！”
楊遠山嘿嘿直樂。
……
話說槐樹溝那邊，何雲福在得知小鬼子和二鬼子一起，一共出來了1700多人時，不禁有幾分緊張。
連忙把麾下三個連長——李大河、王全發、高遠志三人叫來商量一番。
最後約定了炮兵先開火，截頭去尾、打擊腰部的作戰方案。
高遠志的炮兵二連，裝備有4門九二式步兵炮、3門九七式90mm輕迫擊炮、5門九七式81mm曲射步兵炮，這12門炮的炮火實力，足以炸得小鬼子哭爹喊娘。
就在他們做好了全部準備以後，小鬼子的大部隊，也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小鬼子的指揮官，乃是第225聯隊重新組建的第一大隊大隊長三谷靜司少佐，此人此刻騎在馬上，用望遠鏡看着前方的地形，不禁有些心虛。
連忙一揮手，示意全軍止步，随後指着前方的山溝，問旁邊蝗協軍第三集團第1團的團長姜天貴：
“姜桑，前面是什麽位置，爲何地形如此險要，似乎有埋伏？”
姜天貴就是這晉地本地人，又來水泉一兩年了，十分熟悉地理，連忙回答：
“三谷太君，此地名爲槐樹溝。你看那邊山坡，長滿了槐樹，因此得名。
此地絕不可能有埋伏！”
“喲西。爲什麽？”
三谷靜司不解。
“三谷太君，伱看這南面山坡全是槐樹，若敵人在此埋伏，根本沒有理想的射界。
如果敵人在北面山坡埋伏，我們隻要撤入南面山坡槐樹林中，敵人就拿我們沒有辦法了。
我想，土八路也不可能如此愚蠢，在這裏埋伏我們吧？”
“喲西，姜桑此言有理。”
三谷靜司連連點頭。
随後一揮手，命令道：
“快快滴，繼續前進，3小時内，我們必須趕到壽縣！”
……
山坡上的戰壕裏，何雲福在用望遠鏡看到小鬼子指揮官勒令隊伍停住的時候，差點心都要從心口跳出來了。
還以爲己方的埋伏被敵人發現了呢。
可沒想到對方隻是指手畫腳了幾分鍾，又命令隊伍繼續走了。
松了一口氣，他當即小聲在戰壕裏傳令道：
“都不許動、不許出聲，等炮兵先開火！”
……
不一會兒，小鬼子的隊伍就走到了槐樹溝中間位置。
一塊半人高的石頭橫在路中間。
小鬼子隊伍裏，連忙跑出幾個人，準備去把那塊石頭推到路邊，免得擋了大隊長閣下的路。
然而他們剛一動石頭，隻聽“轟”地一聲巨響，一個地雷爆炸了。
“八嘎！地雷！”
小鬼子們驚恐地喊。
随後就是一聲聲慘嚎，這幾人全都被地雷的破片和爆炸帶起的碎石所傷，慘不忍睹地倒在地上。
而他們的噩夢還沒完，随着這一聲地雷爆炸的聲音，忽然天空中傳來了“咻咻咻”的聲音。
“納尼？
炮擊——
趴下！”
小鬼子們驚恐大喊，随後仿佛受驚的兔子一般哆哆嗦嗦地趴在了地上。
“轟！”
“轟！”
“轟！”
……
一連串的爆炸聲響起，把他們的隊列炸得七零八落，混亂不堪。
他們可不是久經訓練的精銳士兵啊，隻不過是臨時征兆的浪人和僑民，現在面對炮擊，根本不能按之前訓練的要求，有序避炮。
隊伍中後部，大隊長三谷靜司聽到炮聲，頓時怒氣沖天，一馬鞭子就甩在姜天貴的臉上，怒罵：
“八嘎！你個混蛋！
你不是說沒有埋伏的嗎？
這是什麽？”
姜天貴被打，臉上疼得直抽抽，面子掉了一地，頓時氣得想一槍崩了眼前這老鬼子。
但奈何還是膽氣不足，一邊從戰馬上跳下來，一邊回道：
“太……太君，我……我也不知道啊！
咱們還是快想辦法吧，土八路有炮，肯定是主力部隊，咱們快跑吧！”
這時候，特務營戰士們的重機槍也響了起來。
“咄咄咄……”
啄木鳥一般的聲音，打得山路上小鬼子們哭爹喊娘，慘叫聲一片。
除了重機槍，還有捷克式輕機槍、三八大蓋、擲彈筒等等，火力全開，子彈如不要錢一般，朝着山谷裏掃來。
三谷靜司再也不敢繼續坐在馬上了，一個閃身下馬，趴在地上喊道：
“電報員，快快滴，給聯隊長閣下發報！
說我們在槐樹溝被土八路至少一個團的主力部隊伏擊，敵人擁有十多門火炮，請求戰術指導！”
命令完電報員，他又高聲大喊：
“全軍快快滴，還擊！
重機槍，尋找制高點，反擊！”
小鬼子雖然心裏慌亂，但聽到他的大喊，還是勉強對準着山坡上開槍了。
幾挺重機槍也開始找地方架設起來，開火了。
不過他們這夥浪人和僑民組成的軍隊，槍法自然不怎麽樣，現在雖然勉強開始放槍，但對躲在戰壕的特務營戰士們而言，就是個笑話。
根本沒有什麽威脅。
這時候，三谷靜司又對着姜天貴高喊：
“姜桑，命令你的人，給我沖上山坡，打垮土八路！”
姜天貴一聽這話，就想罵娘，心道：你這狗日的，沒看見這山坡如此陡峭麽？怎麽爬？
明明趕緊跑路才對！
他一邊趴着往後退，一邊喊：
“三谷太君，土八路炮火太猛烈，我團裏那幾門60毫米迫擊炮打不到土八路啊！
還是趕緊撤退到南面山坡的槐樹林裏吧，隻要進了林子，土八路就奈何不了我們了！”
三谷靜司聞言一怒，罵道：
“八嘎！姜桑，你敢不聽命令？”
這時候，姜天貴已經距離他有十多米的距離了，也不怕他，繼續回道：
“太君，不是不聽命令，是不能白白送死！”
說完這話，他忽然一躍而起，朝着南面山坡就跑，邊跑邊喊：
“第一團的兄弟們，快跑啊，進林子！”
蝗協軍第三集團第一團，是他姜天貴帶着從地方保安團改編過來的，自然聽他的命令。
一聽他的喊聲，當即全團上千号人扔下身上的負重，拔腿就跑，跑得比兔子快多了。
姜天貴混在人群裏，一下子就安全了。
三谷靜司眼看着這夥蝗協軍居然不聽命令，直接跑了，頓時氣得兩眼瞪圓，連聲怒罵：
“八嘎！混蛋！你們都要死啦死啦滴！”
若非現在身邊炮彈爆炸之聲不絕、彈片橫飛，子彈如暴雨一般，他非得命令手下人把這些家夥全突突了不可！
竟敢在他前面跑，簡直豈有此理！
要跑，也要等他這個大隊長先跑啊！
這時候，他旁邊一個中隊長爬過來大聲問道：
“大隊長閣下，我們該怎麽辦？
土八路的火力太猛、又依托戰壕，蝗軍勇士們無法有效反擊啊！
繼續下去，隻能全體玉碎啊！”
三谷靜司擡頭觀察了一下戰場的形勢，當即就看到了自己大隊的一挺重機槍被敵人一發炮彈給炸上了天，機槍手的殘肢斷臂亂飛，鮮血灑得到處都是。
見此情形，他心裏一顫，心道：誰都知道我麾下都是浪人和僑民編組而來的，沒有戰鬥力，現在轉進，事後應該也不會被聯隊長閣下問責吧？
這麽一想，他當即就大喊道：
“重機槍掩護，其他人，立刻轉進，進那邊樹林，快快滴！”
聽到這道命令，在場的小鬼子士兵們頓時如蒙大赦，十分驚喜。
剛剛蝗協軍跑的時候，他們就想跟着跑的啊！
不過還是礙于森嚴的軍紀，才沒有行動罷了。
現在既然有了大隊長閣下的命令，那還等什麽？
轉身拔腿就跑！
戰場太可怕了，他們隻想立刻回去申請退役——如果允許的話！
明明自己隻是個浪人啊！
打架鬥毆和戰場玩命，可不是一回事啊！
不過重機槍手和彈藥手們就想哭了，這大隊長的命令，是特麽的讓他們去死啊！
他們恨不得立刻調轉槍口，把這個狗娘養的三谷大隊長給突突了，太特麽不當人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