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早就在憂心老八的子嗣問題,以往惠嫔還是惠妃的時候,她的話郭絡羅氏還能聽一聽。
如今惠嫔隻閉門不出,根本不管事了。
良妃是次次都勸,可是兒媳婦表面答應的好好的,實際上一點行動都沒有。說的多了,直接給臉子走了,她出身不好,人微言輕,又不想讓老八夫妻不和睦,隻能忍着。
這經年累月的,倒是常年上火,急得。
如今有了康熙的口谕,良妃喜出望外之下,拿出了她的小本本,裏面都是她心儀的上記名沒有賜婚的女子,如今正好可以多給老八選幾個。
最好能全面開花結果,她也就不枉此生了。
于是沒過兩天,八福晉府上就多了兩個格格,四個侍妾。
康熙下的命令,八爺也得服從,因此這六個女人他沒有像對待府上已有的妾室們一樣冷落,而是隔三岔五的要去坐一坐,坐着坐着也就不走了。
到了月末一算,郭絡羅氏發現自己隻有幾天的時間和八爺同床共枕,其餘時間都獨守空房,這哪兒行啊。她心裏泛酸,雖然知道八爺是做給皇上看的,是保全自己的正确做法,可是一想到他和别的女人日漸親密,郭絡羅氏也開始自我懷疑起來。
胤禛的調查有了結果,八福晉身邊确實有幾個會功夫的丫鬟,那個又瘦又高的自從太子婚宴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打聽之下說是回了老家,再順着她老家的方向一路找尋,隻發現了一些染血的布條,人仿佛蒸發了一樣,沒有蹤迹。
這基本可以肯定是八福晉在毀屍滅迹,也就是說宮宴那天确實是八福晉做的手腳。
宜婳雖然對這個調查結果并不意外,但是她對八福晉做這件事的動機百思不得其解。
還是胤禛一語驚醒夢中人。
“她是爲了老八,這次是爺連累了你們母女。”胤禛看得清楚,“她自诩和老八夫妻一體,老八在老九老十那裏吃了閉門羹,老八估計私下裏氣的狠了。她的手段使不到爺身上,自然就瞄準了你們女眷。”
“哈?”宜婳張大了嘴巴,這九曲十八彎的,郭絡羅氏能想到就已經不易,胤禛居然能跟上她的腦回路,也是神奇。
胤禛往宜婳嘴裏塞了一顆剝好的荔枝:“今日大格格那裏如何?”
宜婳搖搖頭:“沒有一個大夫能給确切的答複,都說要留疤。”
“我托了老九往江南問一問,那裏富庶非常,或有能人異士隐居也說不定,能不能找到就要看大格格的造化了。”
宜婳點點頭,看的不是大格格的造化,而是九爺的财力。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亘古不變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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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晖正趴在床上養傷,要是知道會是如今這個局面,他是如何也不會去額娘面前表功的。
知道皇瑪法給八叔賜了格格,良妃也塞過去幾個人之後,弘晖知道自己那天的幾句話起了效果,果然皇瑪法不能忍受八福晉獨占八叔還不生孩子的現實,直接出手整治了。
弘晖心裏有些得意洋洋,他總算給大姐姐出了一口惡氣,于是沒忍住和宜婳和盤托出了。
宜婳聽的是目瞪口呆,她還在心裏仔細謀劃,怎麽回擊,沒想到自家兒子是個行動派:“你爲什麽想到這個計劃?”
“額娘,您教我的,在皇瑪法面前不能說假話,不能存利用的心理。兒子說的都是真話,也不偏不倚,皇瑪法想多了而已。”弘晖将宜婳的教學融會貫通,對比小時候手段高超了不止一點半點。
“那爲何要針對八叔八嬸?”
弘晖意識道宜婳并不開心,收斂了表情,老實的回答:“大姐姐的臉不能白白受傷,總不能她可以出手害人,不允許别人算計她吧。兒子氣不過,給八嬸找點事情做,省的總盯着咱們府上。這次是大姐姐在您身邊,若是有下次,是額娘受了傷害,兒子實在不敢想象。”
宜婳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額娘這麽多年教你識字讀書,給你講聖賢道理,你就學會了這些陰謀詭計?”
弘晖聽到這裏有些受傷,擡起頭來不服氣:“額娘,兒子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内保護您,保護大姐姐,難道做錯了嗎?”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你敢說這些都是君子所爲,日後能在皇上面前坦坦蕩蕩嗎?”宜婳沒控制住音量,“利用了長輩對你的疼愛,不以爲恥反以爲榮,孔夫子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嗎?”
“再說,後宅女子之事,有額娘在,你是覺得額娘沒有能力爲大格格讨回公道嗎!”
弘晖還是頭一次在宜婳這裏感受到疾言厲色,忍不住反駁:“兒子就是在皇瑪法面前說了幾句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怎麽就是利用了?”
“不知悔改還學會頂嘴了,今日不打你闆子你不知道疼。”宜婳吩咐下去,就在正院,按住弘晖,打了十個闆子。
弘晖咬牙沒有出聲,聽着闆子砸在人身上的聲音,宜婳忍不住探出頭去,又不忍心看,如此反複幾次,陳嬷嬷壯着膽子勸:“福晉,您消消氣,大阿哥有此孝心,您慢慢教就是。”
宜婳歎了口氣:“弘晖自小聰慧,在宮裏也如魚得水,隻是他總是忘記皇上是天子,他那點淺薄的心思皇上一眼就能看透,不過是仗着皇上真心疼愛他罷了。隻是這樣的事再發生幾回,皇上的真心又能剩下幾分呢。”
“登高跌重,不知道要接受多少白眼和欺辱。我不拽着他點,繼續放任他消耗和皇上的感情,那才是害了他。”
陳嬷嬷心裏是贊成的:“您把道理和大阿哥揉碎了講就是,這般話趕話嗆聲起來,豈不傷了你們母子的情分?”
“如果我打他一頓,他就不認我這個額娘了,那才是傷了情分呢。”宜婳賭氣說道。
胤禛接到消息趕過來的時候,十個闆子已經打完了,宜婳吩咐人把弘晖擡回去,讓府醫給上藥,飲食清淡些,她狠狠心沒有跟着過去。
弘晖一直低着頭,宜婳沒有看見他的眼神,但也知道孩子傷心了。
宜婳坐在榻上,雙手捂着帕子,眼淚瞬間決堤而下,幾分鍾内帕子就濕透了。
胤禛駐足半晌,等宜婳終于擡頭,對視之下笑出聲來,這看上去太像是兔子了。
“福晉今日好大的威風,怎麽生了這麽大的氣?”胤禛給她擦了擦臉上的水漬,輕聲問道。
“弘晖會如此行事,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夠強大,才讓他覺得要保護我。”宜婳将弘晖做的事情說完,下了總結。
胤禛也是才知道自家兒子輕飄飄的就讓老八後宅不甯:“你覺得弘晖做的不對?”
“胤禛,我想他一輩子都堂堂正正的,陰謀詭計能整治後宅婦人,難道還能爲官做宰嗎?這都是小道下乘,這次他得逞了嘗到了甜頭,下次再有什麽困難他會下意識的選擇用陰謀而不是攻克這個困難。”宜婳說道,“我不覺得這世界上有什麽問題是一定要用陰謀來解決的,我想弘晖能永遠走在陽光下,你能明白嗎?”
胤禛不笑了,他抿了抿嘴角,想要說話卻不知道說什麽。
福晉純善,給予了孩子最美好的祝福,并竭盡自己所能的讓它成爲現實。
如他這般的人早就沒有資格說這樣的話了,或許弘晖真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