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胤禟和胤,弘昀年紀小早就下去睡了。
弘晖跟着胤禛到了他的書房。
“弘晖,你覺得爲什麽山東當地官兵沒有鎮壓成功?”胤禛喝了口醒酒湯,考教起弘晖。
“兒子覺得,其一,幾個縣城聯合叛亂,這中間或許有個懂兵法的頭頭,能将散兵遊勇整合成一支可以和官兵抗争的團夥;其二,或許是當地的官員貪污赈災款,不得民心,百姓都給叛亂軍通風報信,自然抓不住。”
弘晖喝了口水潤潤嗓子繼續說:“其三,八旗子弟近些年于騎射一道上多有懈怠,當地的官兵或許已經許久沒有練兵,自然潰不成軍。”
“更有甚至,拿着空饷,實際上服役的根本沒幾個人也有可能。”
胤禛敲了敲桌子,點頭表示贊成。
“阿瑪,您不想去平亂嗎?”弘晖有些疑惑,“額娘說,當年洪災水患嚴重,您主動請纓救民于水火,兒子聽着就覺得心潮澎湃。”
胤禛上下打量了一下弘晖,停頓了會兒,說道:“因爲阿瑪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很難嗎?兒子可以幫您。”弘晖躍躍欲試,比平亂還要困難重要的事情,他也要參加。
“好,你先去休息吧,最近多陪陪你額娘。”胤禛揮揮手。
弘晖走後,他盯着燒了一半的炭火,在心裏翻湧着各種可能,舉棋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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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直郡王和胤帶着幾千人馬一路輕車簡行來到了山東境内。
剛一入境,胤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了,店鋪十之八九都關着門,道路兩邊或躺着或靠着許多災民模樣的人,他們都拄着樹枝,手裏拿着空碗,神情呆滞,目光空洞,間或能聽到孩子的哭聲。
這般場景與熱鬧富足的京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胤神色凝重:“大哥,這才剛到山東,怎麽就有如此多的災民。”
“當地官府不做事,咱們來的第一站目标就是山東巡撫,先撸了他的官職,給山東的大小官員敲個警鍾。”直郡王目标明确。
“啊?”胤目瞪口呆,巡撫可是正二品官職,他們二人一個是郡王一個是光頭阿哥,誰也沒有這個權力革了巡撫的職啊。
上次四哥可以,因爲他是明旨的欽差,皇阿瑪允了他便宜行事。這次他們領的是平叛的活,原則上是不能插手當地政務的。
“大哥,這怕是行不通吧。”胤雖然莽撞,但是他清楚的知道那些事能做,那些不能,才能一直讓康熙氣的跳腳卻從來沒有厭棄處置過他。
“這個山東巡撫你知道是誰嗎?”
胤搖搖頭,他哪關心這些。
“蔣立維,當年正是通過索相舉薦一路高升,在山東這裏做了十餘年的官。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豈不說明他蔣立維辜負了太子的信任,咱們這是在幫太子殿下清理門戶。”直郡王顯然很興奮,他仿佛看不到滿街的災民,吩咐趕車之人加快速度。
胤了然,這是要趁機打擊太子,這種事他不想摻和,隻能默默的跟着,沒有發表言論。
一行人連夜趕路,終于在天蒙蒙亮的時候趕到了山東巡撫的官衙,山東大小官員接到了傳喚都起了個大早前來拜見。
直郡王和胤稍作洗漱,簡單用了一頓早膳,看人都齊了,就進入議事模式。
“先說說這大旱,本王來時查了一下,已經連續旱了快三年了,朝中每年都撥付了赈災款,不知各位大人是如何治理旱情的?”直郡王單刀直入。
山東巡撫先開口:“回郡王的話,此乃天災,非人力能抵抗。朝中的赈災款發放都登記在冊,賬本就在外面,您随時可以察看。至于治理,臣不才,也廣尋人才,不惜下重金懸賞,可惜江湖騙子居多,真正有本事的少,農家土地才是不講道理,幾乎這三年是顆粒無收,臣實在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隻能日夜期盼這場旱災早早的過去。”
“也就是說,是你無能。”直郡王坐直了身體,“當年索相保舉你做了山東巡撫,這些年死了多少百姓,你擔當的起嗎?”
蔣立維聞言臉色青紅交加:“臣有罪,隻是……”
“你知罪就好。”直郡王打斷了他的話,“先暫時收押,等這邊叛亂定了,等回京接受皇上審判。”
立刻有兩名帶刀的親衛直接把蔣立維拖了下去,一時間屋裏人人自危,都不敢多說話,連眼神都不敢互相交彙了。
直郡王很滿意立威的效果,他充滿壓迫性的目光掃射了一下四周:“那咱們繼續,來說說叛亂之事。”
胤被忽略了個徹底,他實在不想在屋裏多呆,借口如廁跑了出來。
走到府衙外,門口有騎兵守着,沒有人敢湊近,胤就走遠了些,來到了府衙的後身,發現就拐角處擠着幾位老漢。
“老人家,和你打聽個事。”胤蹲下,從懷裏掏出幾枚銅闆。
老漢沒有接:“銅闆老身也有,但是現在是拿錢買不到糧食,你走吧,我們什麽都不知道。”
“老人家,我是朝廷派來的,你們要相信皇上不是。”胤見錢财不行,就換了一個話術。
“皇上派你來的?”老人一下子坐了起來,有些激動,“皇上福澤深厚,是真龍降世,受上天保佑,皇上終于想到我們山東了,大旱是不是要結束了?”
胤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這下不下雨老天爺說了算,他可不記得老爺子還會祈雨。
“你想問什麽?”老人家這次倒是積極。
“就是叛亂的都是什麽人,你們聽說沒?”
老人歎了口氣:“老覃家的大小子,這事兒也是造孽啊,你真是朝廷派來的?”
胤拍了拍胸脯:“你放心,看看我是不是生面孔,這時候來的生面孔就是朝廷的人。”
“也對。”老人家點了點頭,咽了咽口水,“這不是連年大旱,巡撫還是什麽官,沒有辦法了,找了個江湖術士說是可以求雨,隻是需要祭品。”
“祭品?”胤有些意外,這些話剛剛屋裏那群官可是隻字未提。
“那個道士說河神發怒,要年輕漂亮八字對的女子安撫河神,才能天降甘霖。”
“當官的死馬當活馬醫,按照道士的指點找到了老覃家的姑娘,那姑娘沒得說,十裏八鄉都知道長得俊。”
胤有了猜想:“沉河了?”
老人家點點頭:“是啊,那天祭河神辦的轟轟烈烈,可是依舊沒有下雨,那道士跑的快沒抓着,就是可憐了老覃家的姑娘,才十二歲。”
“老覃家大小子是個讀過書的,他爲了妹妹才這樣,我們雖然不認可,但是心裏覺得他是條漢子。”
胤點點頭,他把腰間的水囊解下來遞給了老人家,隻見剛剛還癱在地上的人瞬間彈了起來,人人都伸手搶水囊,好在他們還有些理性,一人一小口的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