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正在看折子,聽聞太醫院求見,有些意外:“宣!”
馬太醫遠遠的跪在地上,雙手擡高于頭頂,顫着聲音說:“請皇上觀看此脈案。”
梁九功接過來,瞄了一眼,差點手不穩把它扔出去。
梁九功深深的看了一眼馬太醫,他這是不想活了啊,這要命的東西都敢呈上禦前。
康熙接過來目光一凝,其中一份他很熟悉,那是他心底永遠的痛,也是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無能,明明富有四海天下沉浮,卻根本留不住自己心愛的人。
隻看了一眼,康熙眼底的殺氣漸漸彌漫開來,他注意到與這份泛黃的相對應的還有一份嶄新的墨迹未幹的。
“馬元,朕給你三句話的時間說清楚來龍去脈,否則對先皇後不敬,朕摘了你的腦袋。”康熙語氣平平,但是令人膽寒。
“臣罪該萬死,隻是四福晉的脈象症狀都與先皇後孕期如出一轍,您若不信隻要宣四福晉一觀即可。臣冒死前來,是想禀報皇上,這不是天災,是人禍啊。”馬太醫滿腔憤恨,他的師傅就死在了當年的漩渦裏。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當年因爲先皇後逝世死去的人還少嗎?
可是他師傅死的冤啊,馬太醫是個孤兒,自小被他師傅撿回家,當親生兒子一樣養大,甚至還舉薦他也入了宮當差。
馬太醫這麽多年兢兢業業的在宮中服侍,一是因爲他隻會做這一行,二也是想暗中查訪先皇後的死因。終于,等他當上院正這一天,他立刻看了塵封已久的脈案,對先皇後的症狀更加心有疑慮,這不像是不良反應,反倒像是……中毒。
“你是想告訴朕,朕的皇後是被人害死的,如今這人又如法炮制對老四媳婦下了手。”康熙冷笑,“事情過去了這麽多年,你的證據呢?”
“臣惶恐,今日見了四福晉驚懼之下隻想立刻回禀皇上,實證臣目前尚沒有找到。”馬太醫叩頭,“不過臣相信,隻要順着四福晉找下去,肯定能找到幕後之人。”
“梁九功,馬太醫暫關慎刑司,任何人不得探視,不得用刑。”康熙定定的看着他的腦袋,“朕即刻派人去查,你今日的話如果被查出有半句虛言,就去給先皇後陪葬吧。”
說完,梁九功示意小太監把已經腿腳癱軟的馬太醫拖走。
康熙握緊了那薄薄的幾張紙,半晌開口,聲音暗啞:“宣四貝勒觐見。”
“是。”
胤禛進宮的路上有些不安,最近他一直本本分分的,也沒做什麽引人注意的事情,皇阿瑪突然召見總覺得不是好事,他遞給小太監一個荷包,試探着問:“公公,不知道今日除了我,皇阿瑪還召見了誰?”
小太監想着梁爺爺的吩咐,低聲說道:“今日馬太醫去了您府上給四福晉診脈,回來之後就急匆匆的禦前觐見,奴才領旨出宮的時候,正好看見了馬太醫被人拖着出來,看那個方向,可不是太醫院,倒像是慎刑司。”
胤禛聞言心下一沉,他知道這是出大事了,又塞了一個荷包給小太監:“今日你什麽都沒說,爺也沒什麽都沒問。”
“是,貝勒爺說的是。”小太監手腳麻利的收好荷包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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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進養心殿後,想象中的疾風驟雨沒有看到,康熙正在看一副大字。
“老四啊,你來的正好,這是弘晖的課業,你看看有沒有長進。”
胤禛下意識的繃直了身體,湊過去看到了熟悉的字樣,斟酌着回道:“弘晖勝在有些巧思,字迹比起去年這個時候好上不少,隻是筆力疏松,還得繼續練。”
“你這個做阿瑪的對兒子就是嚴厲。怪不得他不敢直接求你,反而來求朕給他額娘看診。”康熙淡淡的說道。
胤禛立刻跪下:“回皇阿瑪的話,請恕弘晖無知之罪,秦太醫的藥方極好,福晉已經漸漸大好了。弘晖愛母心切,這才失了分寸,請皇阿瑪從輕發落。”
“好了?”康熙敲了敲桌子,發出了悶響聲,胤禛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和它同頻了。
“可是馬太醫來回,說你媳婦是中毒,你怎麽看?”
胤禛叩頭:“兒臣不知,請皇阿瑪恕罪。兒臣信了有經驗的長輩的說法,将福晉的屋子通通換了,不瞞您說,要不是怕打擾福晉睡覺,兒臣想連牆皮都換了。”
“若是中毒,也不無可能。”
康熙挑了挑眉毛,看着胤禛老實跪在腳下的樣子,心裏權衡着什麽:“朕限你三日内,查清你福晉所中之毒前來複命。如果不能,這貝勒你也别做了。”
“臣領旨。”胤禛覺得後背都濕透了,他覺得這裏面是一個非常大的漩渦,看不清前路。
梁九功親自送胤禛出來:“貝勒爺,您看着也不太舒服的樣子,要不要去永和宮休整一下,現下離宮門下鑰還早。”
胤禛原本雜亂無章的思緒被梁九功扯出了一根線頭,他想了想說道:“謝梁公公提點。”
“奴才不敢當,您小心腳下。”
胤禛就這樣,一副霜打了茄子的樣子進了永和宮,綠嬷嬷見他如此情形就知道不好,立刻揮退了宮人。
德妃娘娘見他這個樣子,親自給他倒了杯熱奶茶:“出什麽事了?”
“皇上命兒子徹查福晉中毒一事。”胤禛簡明扼要的說。
德妃娘娘第一反應是不可能:“皇上日理萬機,怎麽會如此關心一個兒媳婦?”
胤禛點點頭:“兒子也覺得奇怪,再說了,中毒二字從而談起。”
德妃想了想,問道:“你和本宮說句實話,你媳婦的身體到底是因爲什麽變得如此虛弱。”
胤禛從懷裏拿出了一個瓷瓶,裏面是半瓶綠油油的液體:“就是這個,是英吉利皇室用的,能讓女子保持體貌,隻是若是孕婦長時間接觸,就會發汗、虛弱、進不了食、夜裏多更衣、孩子比尋常大,等倒了生産那一日,就是母子雙亡的下場,幸運的孩子能活着,大人的身體早就油盡燈枯了。”
德妃端詳着那個小瓷瓶,忽然眼睛放大,手不穩,差點打碎了它。
“這件事你不能沾,想個辦法推掉。”德妃厲聲道。
胤禛面無表情的收回:“已經晚了,皇阿瑪給了兒子三天時間,查不出來就撸了兒子貝勒的爵位。”
德妃動了動嘴,像是想要說什麽又憋了回去,最後歎了口氣:“孝誠仁皇後,你應該不陌生,前一陣子鬧得滿城風雨的赫舍裏氏是她的族妹。”
“當年,孝誠仁皇後就是難産死的,她拼死生下了現在的太子。”
德妃娘娘的聲音急不可聞:“現在想來,她的症狀和你媳婦的症狀一般無二。如果當年就有幕後黑手的話,她又出手了。”
“從女眷查起吧。”德妃給了他一個方向,“用這種七拐八拐的手段害人,男人一般想不到。”
“胤禛,孝誠仁皇後的死一直是皇上心裏的一個死結,碰不得解不得。就算你找到了真正的兇手,也讨不來半分好處。”
“本宮能幫你的就是這一段往事,其餘都要靠你自己了。”德妃表示她有心無力,不打算摻和這件事。
胤禛拱手:“兒子謝娘娘提點,告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