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主歌,整個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未能盡興的欲望戛然而止後的無奈,還夾雜着倦怠。
聲音尚且如此,再加上被投到大屏上的邊浪那一臉要死不得活的表情,所有樂迷的心都覺得有點别扭。
如果不是放在這場合,直接用垮掉來形容這一段都不爲過。
剛剛被點着激情的樂迷們,有些甚至有點手足無措,不知道是要繼續蹦,還是緩下來慢慢搖。
可就在這時候,叮叮手中的雙鼓槌如狂風暴雨一般砸在軍鼓上。
看着是毫無章法,但掀起的動靜就像是把大地當作了鼓皮,而站在鼓皮上的這些樂迷,一個個都被這鼓槌砸下的震動給震得不自覺的跳了起來。
随後,隻見邊浪之前那頹喪的眼神驟然間變得堅毅無比,目視着舞台正前方,猙獰的嘶吼道:“現在我,有些倦了,倦得像一朵被風折斷的野花……”
這沒有一點技巧,全是感情的嘶吼,在音箱的加持下猶如形成一道音浪,随着壁挂的搖頭燈突然射出的橙紅色光束,無差别的掃向現場的每一個人!
站在集裝箱上的大勇直接爆了一句粗口:“握草!”然後縱身一躍跳進了人群之中。
劉紫陽整個人雙目圓睜,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看着台上。
他預感邊浪會有炸場的新歌在音樂節上放出來,但是任憑他掏空自己腦中所有的想象,也沒想到邊浪居然會是用這種近乎于原始和野蠻的唱法來把場子給炸翻。
緊接着,邊浪繼續嘶吼道:“所以我開始變了,變得像一團滾動熾熱的花火……”
伴着“花火”二字一出,舞台最前方的一排禮花開始開始噴出一人多高的“火樹銀花”。
透過這“火樹銀花”,邊浪後仰着對天長嘯的樣子被台下的董佑邊深深烙印進了腦海中,也被果梨的相機定格在了取景器之中。
被這兩句給震到了的樂迷,恨不得使出全身的力氣跟着邊浪,跳起來要把這天捅破,踩下去要把這地跺通。
而網上的樂迷們,在一片“握草”刷屏之後,開始用各自獨有的方式抒發着心中的情緒:
“淚目了!我以爲我能憋到第三天,沒想到邊浪這老賊竟然給我玩這個……”
“逃過了《泸沽湖》,抗住了《沒有理想的人不傷心》,本以爲能堅持到《生活因你而火熱》,沒想到被這意料之外的《花火》給整哭!”
“MD!剛剛一個激動,我把鍵盤砸在了屏幕上,耳機線也被扯斷了!求邊浪緩一緩,不然我女朋友的手機都要保不住了!”
聽着蘇阚的鍵盤再次彈起的間奏,邊浪手上掃弦不停,思緒卻又飄飛到了原地球的那個夏天。
第一屆的樂夏,其實圈裏的人都不怎麽看好,彭褲子參加完第三次錄制回來之後和邊浪聊起說:“這次的改編賽演得有點爽。”
邊浪問他是改編了哪首歌,彭褲子卻笑着讓邊浪自己等着去看正片。
等邊浪看到正片的時候,彭褲子一開口,他就忘記原唱是什麽樣了。
不說是鮑家街的原版不夠經典,隻是邊浪更喜歡這一版的改編。
原版就像是一部已經把所有細節都做到了無可挑剔的精密儀器,讓人聽了覺得一切都理所應當。
而新褲子的改編,則是每一個點都透着出乎意料的邪性,不管再聽多少遍,都覺得是在原版的生命力上加了一顆無限寶石。
而且趙刺猬摘下墨鏡擦眼淚的那個畫面,邊浪至今都記憶猶新。
要說唯一的瑕疵,邊浪覺得就是現場龐博士的“袖手龐寬”,稍稍在視覺上拉低了一點觀賞性,所以他才在排練的時候讓蘇阚換成了肩背鍵盤。
讓整個現場都呈現出一種集體燃爆的既視感!
當間奏結束,再次停止鼓聲的叮叮放下鼓錘,雙手高高舉過頭頂,在被投影的大屏幕上帶着全場樂迷一起拍手!
而邊浪的聲音卻不再頹喪,變成了依然沒有任何技巧的倔強:“看着眼前歡笑驕傲的人群,心中泛起洶湧浪花,跳着放蕩的舞蹈穿行在曠野,感到狂野……”
馬源聽到這突然有了種大徹大悟的感覺,之前邊浪在頹然和激憤間來回橫跳,爲的就是在情緒上制造出一個波谷到波峰之前的極緻反差感。
在反彈拉升的那一下,恨不把你全身的荷爾蒙都給調動起來直沖天靈蓋。
此刻,他覺得從音樂人的角度上,他願意把這一刻的邊浪當巨星降世來看待!
而這次的高潮,卻沒有等到副歌,在主歌即将結束的時候,邊浪再次祭出了那沒有一點技巧,全是靠着感情幹嚎上去的嘶吼出那四個字:“破碎輝煌!”
這一次,不再是隻有滾石舞台的燈光在爆閃,就連其他兩個舞台上也爆射出了橙紅的光束,将整個現場暈染成了一片花火的海洋。
從上空無人機的視角看去,整個舞台就像是把整個場地燒成了一塊通紅的烙鐵,而正在跟着一起瘋狂釋放情緒的樂迷,就像是在這塊烙鐵上迸濺的花火!
而此時,一直猛甩着頭激情輸出的鼓手叮叮,雙馬尾上一邊的皮筋,就像是現場樂迷們的情緒一般溢滿之後直接崩斷,半邊長發随着節奏在風中亂舞。
梳着鲻魚頭的木棉也把發尾甩得随風亂飛,就像一隻醉得找不到方向的野鴿。
随後,台上新褲子的三女兩男,都齊齊對着麥克風嘶吼:
“現在我有些醉了,醉得像一隻找不到方向的野鴿……所以我開始變了,變得像一團暴烈熾熱的花火……”
此時,“火樹銀花”再次在台前綻放,而且規模比上次還要大,把台上所有人都給吞沒,仿佛是要将台上幾人給燃燒殆盡一般!
間奏再起,劉紫陽此刻已經是看得熱淚盈眶,他也覺得台上這幾個人已經不是在演出了,而是在燃燒自己的生命,隻爲給衆人留下今晚這最美的花火。
已經在山海舞台這邊開始備場的李詩穎一整個人直接懵掉,腦中已經無法思考後面即将上台的他們應該如何接住這場子。
她現在恨不得自己也站在台上,就算這是側後方一個不起眼的合聲位置,她也想和這群人一起在台上燃燒一把。
一直在專注聽着鼓點的林耀榮,此刻也放下了作爲一個鼓手的專業癖好,用他那并不怎麽标準的華語跟着唱出:“變得像一團暴烈熾熱的花火……”
總控台這邊,奧拉夫手中的監聽耳機似乎就像完成了使命一般的應聲落地。不是奧拉夫不想去撿起來繼續,而是他覺得現場能夠演到這份上,已經完全不需要他這個調音師再去插手任何了。
後面就算是邊浪破音跑調,某一軌的音源出來問題,也絲毫不會影響這歌現場的一丁點質量。
而此時,邊浪手中電吉他的六弦,就像是被燃燒完生命一般突然崩斷。
這種情況在他上輩子的演出中不是沒有出現過,不過彼時的情緒完全沒有如此刻一般高漲!
要是以往,他相對冷靜的大腦會指揮他繼續用五根弦撐着完成演出。
但是現在,邊浪覺得這不行!在這巅峰的情緒下,手上這把殘缺的電吉他,已經無法演奏出這已經到達頂點的情緒。
這不是樂夏的改編賽,藍水星的人民也沒聽過鮑家街的原版,這就是《花火》在這個世界的第一次綻放,就算達不到心中那個想要的完美,那他也必須讓其開的足夠絢爛。
隻見邊浪掃着剩下的五根琴騰空躍起,然後在到達高點的一瞬間,風車似的迅速旋轉右臂,落地時把吉他狠狠砸在地上!
任憑飛濺的木屑割破了他的小臂也無所謂!
砸琴這事,在搖滾現場絕不罕見,但是在場的不管是樂迷還是樂手,都萬萬沒想到居然是看到了邊浪砸琴!
居然是一向穩如老狗的邊浪;是在玩Loop station時也一絲不抖的邊浪;是在唱《無地縱容》時從容飙出100多個A4音的邊浪……
高呼一句:“卧糟!牛逼!”之後的潘建虎剛才那一瞬也是這樣想的,但是随即他就釋然了。
這個帶着華夏搖滾29殺進歐洲;寫《新長征路上的搖滾》怒怼死馬南;用《無法逃離》幫他了卻心願的邊浪!
演到了這種份上,他不砸?誰砸?
在樂迷已經聲嘶力竭的歡呼中,邊浪抄起麥克風架,單膝跪地把麥克風壓到舞台上,将底座向後高高揚起!
在間奏結束的一瞬間,繼續狂吼道:“現在我有些醉了,醉得像一隻找不到方向的野鴿……所以我開始變了,變得像一團暴烈熾熱的花火……”
邊浪在破音邊緣把最後一個尾音唱完,心中的亢奮也随之消失殆盡。
他站起身,高舉已經染血的右手向台下所有人打出金屬禮!
此刻,劉紫陽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情緒,隻見他拽着身邊的白刀衣領,滿含熱淚的大吼道:“老刀,你看到了麽?這才是搖滾樂,這才是樂隊,就是燃燒自己生命之後開出的花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