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浪他們弄完去到半山的時候,時間剛剛過淩晨一點。
但是整個半山就跟八九點鍾剛開場那時候一樣,人都是隻進不出。偶爾有幾個出來的,都是在路邊花壇學完龍叫,擦擦嘴又接着上去了。
好在梁子他們早過來占了座,否則邊浪他們連站走道的機會都沒有。
梁子幾人還在演出時那興奮勁中沒緩過神來,見邊浪他們到了,上來就是咔咔一頓吹。加上艾灏在一旁的潤色,沒幾分鍾就把先前那場面給還原了出來。
看着梁子那眉飛色舞的樣,邊浪也沒多驚訝。
《仙兒》要不是不炸,那二手在原地球可就白火那麽多年了。
當聽到梁子開場介紹樂隊名字叫二手薔薇時,邊浪在心中感歎着這說不清、道不明的巧合,嘴上好奇的問道:“怎麽想着加上二手這個詞?”
“歌是浪哥你給的,我們唱出來不就是二手的麽?”梁子當時真就是那麽想的,下來和樂隊哥幾個一商量,大家都覺得這事靠譜,就該那麽弄。
見邊浪沒說話,梁子又補了一句:“我們哥幾個都商量好了,以後演你給的歌的時候,就用二手薔薇這名字。”
邊浪還沒開口說呢,木棉就補了一句:“薔薇多沒勁啊,你們直接叫二手玫瑰得了!用二手玫瑰還能把妞給泡了,那才是真牛!”
這個解讀,邊浪給101分,估計梁姨聽見也要叫聲好!
“诶!有那味了,那以後我們演這個時候就叫二手玫瑰!”聽到這大勇又補了一句:“伱們索性直接改了得了,就你們剛剛說的那種炸場程度,以後改回來誰認你們薔薇!”
邊浪聽了直接拍手叫好:“就這樣吧,挺好的!”
梁子想了想,和兄弟幾個對視了一眼就拍闆道:“那行,浪哥後面的歌你就得趕緊給我們備好了啊。”
“恩,我回頭看看你們把《仙兒》給演成什麽樣了,等把我說的那妖娆勁給練出來了,再把後面的歌給你們。”
幾人喝着聊着,已經有點上頭的白刀走過來竄場,看見邊浪就直接一把摟上了:“邊浪,謝謝!”
兩人在綜藝上就見過面,後來白刀還幾次在網上發聲幫邊浪站台,應該是邊浪謝白刀才對。可這一上來反倒是白刀先開口謝他,他就有些鬧不明白了。
“白刀老師,你謝我幹嘛啊?”邊浪說着話,身子往卡座裏面挪了一點,讓白刀坐了下來。
“你聽我給你們說啊,邊浪寫的這首《仙兒》真是太給我們華夏音樂人提氣了!”
邊浪擡起酒杯,正準備敬白刀一個,卻被他一把給撥開,然後繼續說道:“你們都先别打斷,先給我說完,我怕一會喝多了就給忘了,梁子你幫我錄着啊,我明天醒過來要拿這寫稿子呢。”
聽到這,衆人也不打岔了,都認真的聽他要發表什麽評論。
等梁子把手機架好之後,白刀扶了扶自己的眼鏡,才對着手機的攝像頭說道:“我覺得邊浪這首《仙兒》給我們帶來的是現在華夏最搖滾樂缺少的東西,那就是自信!
先聊點老生常談的,華夏搖滾樂發展的巅峰時期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丁彤、劉遙、老拐……他們很多經典的搖滾作品都創作于那個時期。
而放眼如今華夏的搖滾樂隊,老炮未老先衰,小炮雷聲大雨點小,搖滾樂帶着一代人的回憶似乎漸行漸遠,它好像在某種程度上和音樂脫鈎,而和情懷、回憶這類詞挂上了鈎。當讓,這點邊浪除外啊!”
說到這,這桌的人都不由的笑了起來。
白刀頓了頓後又接着說道:“那你能說華夏的搖滾樂不行嗎?它行過!能說華夏的搖滾樂創作者不行嗎?他們也都輝煌過!爲什麽華夏的搖滾樂總感覺欠點火候呢?
因爲沒有力量感,而沒有力量的根源在于不自信。如果讓我用一個詞評價華夏的搖滾樂,我想到的不是衰退、沒落,這些詞太過殘忍和武斷,我想到的是不自信!”
聽到這,一桌在桌的搖滾人都紛紛點頭,覺得這話說得确實有幾分在理。
盡管他們嘴上不會承認,要是公開場合被人那麽說估計還要頂上兩句,但現在被白刀在這個場合下點破,他們似乎都有所感悟。
邊浪聽着也覺得在理,華夏搖滾他們那會也何嘗不是這種狀态呢?
他當時就記得誰說過一句,别成天就想着弄個華夏的齊柏林飛艇要麽槍花出來,先把自己的事給整明白了再說!
白刀說到這明顯有些激動過頭了,話到了嘴邊愣是咯噔了幾下都沒吐出一個字,邊浪趕緊給他倒上一杯,等把氣喘勻了才又接着說道:“這種不自信的具體表現是兩個極端,一個呢是搖滾樂向流行樂低頭了,比如劉遙近些年的作品都有點向流行音樂化的勢頭,不過好在現在被邊浪給拉回來了一點!
另一部分則是爲了搖滾而搖滾,用裝瘋诠釋自由,用裝逼來體現反抗,就和魔城那幾個家夥一樣!自己不想着好好弄,就知道窩裏橫,你橫個什麽勁啊?今天被打臉了不是,聽了《仙兒》,什麽時候溜跑的都不知道!”
聽到這,黃凱自己悶了一個,苦笑着搖頭,同時也感歎起自己來滾石這個英明的決定。
“老話說完,我就回過頭來說《仙兒》這首歌。咳咳,這有點難評啊!坦白來講,我喜歡這首歌的原因還真不是因爲它好聽,而是因爲我聽到了台上這群人的自信,以及由此迸發出的強大的力量感。
台上那唢呐的聲音一響,上頭的感覺就出來了,别管歌曲好聽不好聽,但是那種舍我其誰瘋癫勁頭兒就有了!當下身上貼滿了佛系、鹹魚、躺平、社畜、打工仔,等等這些負面這些标簽的年輕人缺的就是這種勁頭兒。
《仙兒》這歌就給了大家一種在現實世界中很難直接感受到的氣勢。就沖着這氣勢,我敢說大部分年輕人很難不被觸動。”
“啪啪啪!”邊浪就當這話是在誇他自己了,也當是幫梁姨給白刀點個贊。他估計,就算是梁姨本人在這,也想不出這一番解讀來!
“第一浪吹,果然還得是白刀!換個别人,估計就是把牛逼、握草、大神這幾個詞翻來覆去的給複制粘貼幾遍。”大勇在心裏補了一句。
“等會,我還沒說完呢。”白刀大手一揮,打了酒嗝之後才繼續道:“往小了說,這是音樂創作者對自己的音樂風格的笃定和自信。往大了說,這不就是我們國家總在提的四個自信中的文化自信麽?
至少我能在《仙兒》這首作品裏聽出一種呐喊,華夏搖滾不是非得模仿西方,不是非得把自己搞成Hatter才算高級,而是要做自己。
是用華夏的姿态走向世界,能和國際接軌的不僅僅是隻有大城市的音樂廳和音樂節,還有東北的黑土地!而這種态度才是華夏搖滾樂的希望,才是真正具有搖滾精神的傳承和發展!”
說到這着,他又一把将邊浪給扯了過來,拍着邊浪的胸脯說道:“别松勁啊邊浪!我等着你繼續拿出這好的作品來,到時候我白刀,我白刀……”
說着說着,白刀就一頭栽倒在了桌子上。
衆人還沉浸在他這番慷慨激昂的評論中,隻有邊浪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了句:“放心,這口氣我給華夏搖滾樂壇續上了,就不會輕易松口……”
……
8月16号,會展中心的藍天上飄着幾朵雲,不管風怎麽吹它都不肯散去,點綴着拍照背景的同時,就仿佛也是音樂節的聽衆,等不到散場的安可曲就不願意離去。
中午12點半,剛開放入場不久,滾石唱片的攤子前就排起了長龍。張偉和朱岩兩人已經忙不過來了,正打電話讓木棉他們幾個過來幫忙。
這些樂迷自然是來買滾石周邊的,買不到實體唱票,那就隻能先弄點周邊回去解解眼饞了,尤其看見攤子前的水牌上還寫着:“限量發售滾石樂隊最新周邊,有滾石樂隊全員親筆簽名!”
到了演出開始,這邊排隊的長龍也不見有散去的架勢,看得不遠處稀比奇集裝箱那親自上陣的艾灏都沖正在上面露台的邊浪喊道:“浪哥,你簽名賣啤酒吧。”
“可拉倒吧,都是塑料杯裝的,你讓人拿回去放哪?”
稀比奇的集裝箱位置很好,正好在三個舞台的中間,頂上不開放的露天位置,已經拉起了天幕,就是專門給邊浪他們幾個聽歌看演出制造的福利。
不過這也就是白天場,到了晚上邊浪還是要下去人群中跟着感受下氛圍的。
算上上輩子他躺醫院的那段日子,他已經快一年沒在音樂節的舞台上演出過了,聽着這單日3萬人的售罄數據,邊浪倒是不緊張,隻是他需要在人群中多找回一點久違的興奮感。
畢竟音樂節的現場才是搖滾人的信仰,人數再多的直播,舞台再大的晚會,也比不上台下那山呼海嘯般的跟唱。
那一面面亂草書寫着搖滾不死的大旗,那一個個頭上綁着紅布條,手上打着金屬禮的樂迷,才是搖滾人眼中的成就。
插隊的流氓火車、此起彼伏的人浪、向後縱身一躍的跳水,才是搖滾人最浪漫的歸宿。
一瞬間,張北草原、海澱公園的迷笛、雪山、500裏、草莓、仙人掌、賀蘭山、摩登天空……等等上輩子他上過的音樂節場景在他腦中如幻燈片一般劃過。
那一個個圈裏樂手朋友的殘影都仿佛從他身邊飛過,都在用手勢和口型對他說:“邊浪,加油!”
良久後,回過神來的邊浪才沖着背對滇池的喜茫茫主舞台喊了一聲:“音樂節!我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