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了陸陽的展台挺偏僻的，屬于主辦方劃分給湘省的展台區域，而在湘省的展台區域，自然好位置都被省城的大企業給占走了。
留下來的一些邊角料，才分給其他地級市的商貿團。
所以，美絲特制衣廠展台旁邊的展台，也都其實是一些湘省的企業展台，甚至還絕大多數都是屬于寶慶市的企業展台，是老鄉……
可也就是這些老鄉們，鬧的最兇。
人家真正的有底氣的大企業，離得稍遠一些的，都根本不帶正眼看這邊，即使是鬧哄哄的，似乎吵起來了，也隻當是鄉下人在鬥地主。
當笑話在看。
許昌平許副市長，氣喘籲籲的帶着秘書跑過來以後，就遇到了很多人向他來告狀，且都是氣勢洶洶，大有興師問罪的架勢。
畢竟大家都是國企，就你一個私企，靠着走後門拿到的入場券，夾在我們中間，偏偏居然還敢整幺蛾子，作爲主管領導，給那油鹽不進的小子開後門的人，你許副市長不用負責任嗎？
許副市長聽了很生氣。
自我感覺，權威受到了挑釁，一股子無名火騰騰騰騰的往上升。
當然，這股無名火，不隻是沖陸陽，也沖這些沒點眼力勁的市國企領導們，多大點事，不知道大領導就要來了嗎？
“都安靜，我親自去問問，到底怎麽回事，若真是那小子有問題，不用你們說，我撤了他的展台。”
不能偏聽偏信，這麽簡單的道理，許副市長爲官多年，自然是懂的。
給秘書使了個眼色，讓秘書攔住這些人，别讓這些人搗亂。
他親自擠進人群，并且來到了屬于美絲特制衣廠的展台前。
打眼往台上一瞧，果然就瞧出了有其他企業展台的不同，十幾二十個氣質都很好的年輕妹子，正穿着制衣廠品牌的清涼夏裝，但并不出格，站在台上，大大方方供台下的人評頭論足。
還有十來個妹子，也是穿的這樣差不多的帶着吊牌的衣服，已經在與被吸引過來的外商，用一口不是很流利的外語，洽談起了生意。
許昌平愣住了。
第一時間便就是心道：“好家夥，這小子鬼點子果然多，能夠想出這樣的營銷手段，也真是奇才，看來這才雖然隻是展銷會的第一天，有這批既青春靓麗，能當衣服架子，又懂外語的姑娘們在，怕是已經簽下了不少訂單。
隻是……
緊接着，他又皺緊了眉頭。
高素質的人才并不好找，這年頭，能懂點外語，那必定是屬于鳳毛麟角，況且還一次招來這麽多大方得體的姑娘，那麽這批姑娘的來曆，就有得推敲了，莫非，都是這廣交會的大學生志願者，被這小子花錢給收買了？
大學生志願者，這幾天，即使他許副市長，也有耳聞，不少志願者，他還與其閑聊過，那必須得承認，個個都是高素質的頂尖人才，至少懂一兩門外語，拎出來，就能單獨做翻譯來用。
想到這裏。
他向台上的陸陽招了招手，把陸陽叫過來。
“伱小子不地道。”
陸陽其實也早發現了他，就等着這位儒雅的父母官，來找挑自己的錯，找自己的麻煩。
當即嘿嘿一笑：“不知小子哪裏不地道了？”
許副社長指着台上的一群青春靓麗的女孩：“她們都是志願者吧？你把他們都收買了過來，替你幹私活，那其他展台怎麽辦？志願者是服務所有展台的，不是服務你一個人，小子你犯忌諱了，你知道嗎？有人都告狀告到我這裏來了，還有，别怪我沒提醒你，後面還有更大的領導已經下來視察，到時候到這邊來，發現現場鬧哄哄的，全都是因你這邊而起，小心吃瓜落，今後小鞋你穿都穿不完。”
這是警告。
也是提醒。
說明他還看好陸陽，準備給陸陽機會。
惹上了大領導，大領導可能也就一笑而過，并非一定會當回事，但是這麽大庭廣衆之下，自有大領導的身邊人暗暗記在心裏，這些想巴結大領導的人，也自然會來找麻煩，到時候這麻煩就是層出不窮。
除非等哪一天，大領導退休，不然那就是沒完沒了。
陸陽此刻，臉上隻寫了兩個字：委屈。
他無比“慌張”道：“冤枉啊，領導，是那些人眼紅我，這些姑娘裏面，可沒有一個人是志願者，她們都是我花錢請來的羊城大學的女大學生，領導你若不信，你可以仔細盤問她們，讓她們拿學生證給你看。”
“當真？”
許副市長還是有些将信将疑。
不禁皺起眉頭，仔細打量陸陽臉上的表情。
陸陽很坦然，任其打量。
許副市長見他臉上的表情，瞧着不像是在說謊，頓時心裏面松了一口氣。
但很快，重新又怒火中燒起來。
既然不是陸陽這裏有問題，那就是那幫人在撒謊，在惡意中傷。
好嘛，生意生意不好好做，自己的貨賣不掉，就全靠惡意中傷商貿隊的其他企業了是吧？這樣大家都沒有訂單，就打平了是嗎？可這樣受損的是誰？受損的是市裏的形象，是我許昌平的政績，是整個寶慶市境内的七百萬老百姓的生計。
不僅如此，掙取外彙，是國家政策，國家都在鼓勵，不允許任何人爲的破壞。
隻在短短的瞬間，許副市長就已經将問題的嚴重性，拔高到了另一個維度。
眼眸中兇光一閃。
但又很快被他隐藏，重重拍了拍陸陽的肩道：“好好幹，不用擔心，隻要你不違反廣交會主辦方寫在明文規定上的條例，出了問題，我都給你擔着，我對你隻有一個要求，盡可能的多簽單，爲國家掙外彙，明白嗎？”
說完，也不待陸陽做答，扭頭就走，費勁的已經擠出了人群。
陸陽站在台上，看着這位儒雅的中年人去時氣勢洶洶的背影，不禁有些愣了愣神。
很快，又得意的像歪嘴龍王一樣，撅了撅嘴角，呵呵，笑了兩聲。
這下有人要倒黴了。
在整個寶慶市，身爲常委會裏的一員，又是主抓經濟的副市長，大約也隻有兩類企業的高層，是這位許副市長，不能手拿把掐，當崽一樣的訓斥。
第一類，如二紡織機械廠，這樣的地方央企。
這類企業，屬于國資委在垂直管理，别說是裏面的高層，就是裏面的小兵，任何人，作爲地方官員，都沒有權利去插手。
第二類，如國營煤礦，這種大型擁有舉足輕重地位的地方性國企，輕易裏面的人事動不得，沒有省裏面至少能上常委會的大佬點頭，地方上想插手，隻能用四個字來形容：水潑不進。
除了這兩類就沒别的了。
其餘的，哪怕你在企業中，官做的再大，都得要服管，敢不服管，那就要有心理準備。
什麽心理準備？
當然是去某個清水衙門養老的準備。
這還得是要手裏面幹淨的，手裏面要是不幹淨，呵呵……
自己想去。
紀委歡迎您！
許副市長找到了那些找他告狀的人，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人家惹你們了？他做他的生意，你們做你們的生意，兩不相幹，起什麽哄？
還有，那些台上的女孩子，都是羊城大學的女學生，是花錢請來的，并非是志願者，你們要覺得他的這些做法有影響到你們展台的生意，把你們的客戶都拉走了，那你們就多學學，人家能請女大學生來幫忙銷售，你們是請不起嗎？蠢的死，滾，都滾，就知道窩裏橫，再這樣，回去收拾你們。”
果然被陸陽猜中了，一個個都被訓斥的狗血淋頭。
且還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反駁。
回嘴？
不存在的。
吃哪家的飯，就得受哪家的約束，他們又不是央企，隻是市裏的國企，哪能不聽市裏管着經濟的副市長，這頂頭上司的。
除非腦子被電打懵了，不想幹了還差不多。
許副市長跑回來處理這件事情，不可謂不快。
從被告狀，到擠進人群，向陸陽了解情況，再返回來訓斥這幫無事生非的家夥，警告他們不要多事，一共加起來也沒有十分鍾。
作爲一名極看好陸陽将來的地方官員，他并不希望陸陽過早的，被比他官更大的省市領導察覺。
是出于保護也好。
還是出于擔憂被人摘桃子也罷。
有意無意，這位儒雅的中年人，自恃陸陽伯樂的許副市長，都是一直在這麽做的。
可是，還是輸給了“墨菲定律”。
任何可能出錯的地方，最終都還會出錯。
陸陽這邊展台熱熱鬧鬧，雖然告狀的人，都已經被他訓斥的不敢擡頭，可是這個熱鬧還在，有心人還是注意到了。
許副市長的秘書，這時匆忙從遠處走來，把嘴湊到他的耳邊：“市長，粵省這邊的廣交會主辦方，兩位大領導，都想見一見咱們市裏的那位傑出企業家。”
見領導臉色不對。
這位秘書又趕緊補充了一句：“是這樣的，同時還有一些其他省份今天成交量不小的傑出企業家，也被點了名，說是我們不應該藏着掖着，有傑出企業家，就得大大方方亮出來，鼓勵企業家們，跨省多做交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