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不白忙活,得要等從市裏面回來才知道。
而這一趟,陸陽準備隻帶兩個人,一個是司機,一個是老婆。
司機用來開車,老婆用來伴眠,嘿嘿,完美。
但其實不是這樣的。
廠裏現在已經離不開大卡車,不管是去送衣服的小料,還是去把成品的衣服拉回來,對于現在的制衣廠而言,都需要至少有兩輛大卡車用來排班,維持運轉。
所以陸陽現在其實能征用的,就隻有還是新手老六陸有智的那一輛大卡車。
但不頂用啊!
太少了,還不如不征用。
加上現在也不是年節,老棉紡織廠實際上也是能夠做得到送貨上門,隻不過得要分批次,而不是像上次,上上次,十幾輛大卡車排成一條長龍,轟動性的來送貨,隔個幾天來幾輛車,乃至每天都來幾輛車,送一批布料過來,這些都不是問題。
實際上,這樣的模式,也才是一個真正成熟的買賣雙方。
而像上一次,上上一次,哪怕是陸陽每次提的貨再多,那也都是一錘子買賣。
人家根本就摸不準他以後還會不會來。
所以,隻有簽訂長期的訂貨合同,确保供貨穩定,這才對雙方更有利。
像老棉紡織廠,有了這麽一個長期的大客戶,就會如同吃下一顆定心丸,可以放心的将廠裏的機器轉起來,招一批放假的工人回來上班。
陸陽這邊,好處也有,首先就是布匹原材料的穩定,不用再次次親力親爲,隔一段時間,就得要跑一趟市裏,從棉紡織廠押送一批布料回去。
其次就是有了賬期。
既然是簽合同,正規的做買賣,那怎麽可能會沒有賬期呢?
除非是供不應求,遇到賣方市場強勢的時期,那時候可能就是先交錢,然後再送貨,可顯然這個時代的布匹賣方市場,它并不是一個強勢的時期。
相反,據陸陽所知,反而布料的洩銷很嚴重,很多國營紡織大廠都在裁員,紡織女工大批的下崗。
所以,這一次陸陽既是去進貨的,也是去想要和國營棉紡織廠簽一個長期穩定供貨的合同,約定好賬期,在一個雙方都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内,解決自己的制衣廠火爆以後,可能會存在的沒有穩定制衣原材料供貨商的擔憂。
這個廠,甚至都不一定非要是國營綿紡織廠。
壓低布價。
接受賬期。
按年簽訂長期供貨合同。
這是陸陽将提出的三個條件,前兩個條件,都是在替第三個條件服務,是第三個條件能夠達成的基礎,隻有接受了它們的廠家,才能有資格獲得陸陽手裏的常年訂單。
陸陽當然希望這個廠會是國營棉紡織廠。
畢竟這裏面有自己的老熟人,蒙叔叔,還有聶叔叔,前兩次也合作的很愉快。
可是這個廠它畢竟也不是聶叔叔的,更不是蒙叔叔的,而是國家的,裏面的錯綜複雜,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說的清,涉及百萬以上的大訂單,陸陽還偏偏要求提供賬期,沒有魄力的領導,不敢擔責的領導,得過且過的領導,拒絕的可能性極大。
别看國營老棉紡織廠壞賬呆賬極多。
但那都是兄弟企業賒的賬。
是國家欠國家。
追究不到他們這些廠領導。
涉及到私人,在這個改革開放的初期,和國營大廠做生意,尤其還不是沿海地區,是改革開放的春風還沒有吹透的内陸官僚主義作風嚴重的地區,得過且過,少做少錯,不做不錯,多做多錯,這樣的思潮之下,想要賒它的賬,像其他國營廠一樣在它這裏獲得賬期,怕不得要難于登天。
陸陽這是要吃第一口螃蟹啊!
不過若是如果不成,那恐怕陸陽就得再去一趟省城了。
找找私營的紡織大廠,能夠這個時代有魄力開一家私營棉紡織廠的老闆,那都是路子野,膽子大的人,自己又不是空口無憑的騙子,有縣城的二十一張自由批發市場的攤位在,有上槐村的制衣廠,數百的縫紉女工在,哪怕是帶對方回去實地考察。
隻要對方看過後。
陸陽相信,接受自己的賬期要求,不會是一件很難以讓人接受的事情。
“100萬,你确定你沒有說笑,你要和廠裏簽一個100萬的年訂單?”
“不是100萬,是保底100萬,這次我帶來了10萬塊錢,可以用它來做定金,以及第一批貨物的錢。
但簽訂完合同之後,我要求棉紡織廠最低每一個月送去我們制衣廠不得少于價值10萬以上的A類上等布匹,以三個月爲一個賬期,結一回賬,壓兩個月的貨款,第四月結清第二個月的貨款,第五個月結清第三個月的貨款,如此往後推,到年底,賬期結束,春節前,我會一次性全部将貨款結清。”
當正爲廠裏的銷售而焦頭爛額的聶副廠長,被陸陽堵在了辦公室裏面,并提出要簽一個年訂貨不少100萬以上的大訂單時。
他幾乎欣喜若狂。
可陸陽接下來的話,提出要像其他國營廠一樣獲得賬期,而且賬期還是三個月,壓兩個月貨款,這對于本來就已經資金很困難的國營棉紡織廠無疑是一份巨大的壓力。
他沉默了。
不敢拒絕,放棄這一口肥肉。
拍胸口答應,更不可能,他還沒有這個權利。
隻好收起剛才的興奮勁,苦澀的對陸陽道:“非得要這個賬期嗎?伱也知道,現在廠裏資金很困難,答應你的要求,就等于至少要爲你壓二十萬以上的原材料,還有織布的人工,可是我們現在連工人的工資.”
陸陽搖了搖頭打斷他道:“聶叔叔,不是我不幫你,而是我現在也需要一個大力發展的機遇,國營棉紡織廠困難,我也困難,如果不能有賬期,那我就隻能像前兩次一樣,拉一批貨回去,等做完了,再來拉下一批貨,可這一次與前兩次不同,我的手裏面除了這10萬,已經沒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現金。”
“不瞞聶叔叔,我已經囤了10萬套衣服,而且還将繼續囤下來,一直囤到5月份,然後才會考慮出手,回籠現金。”
“聶叔叔,如果我這次來,不能夠簽一個長期訂單回去,而是簡單的買下一批價值10萬的布料回去,都不用等到五月份了,隻需要最多等到4月份出頭,我的工廠200名縫紉女工,就能将這一批價值10萬的布料全部都做成衣服。”
“到時,我也隻能學你們棉紡織廠,給我的這200名縫紉女工,放一個月長假了。”
“可我的工廠現在正在發展期,放長假,這我不能接受。”
陸陽有些歉意道:“所以聶叔叔,如果這次不能達成合作,恐怕我這手裏面這僅剩的10萬塊錢,就不能夠花在你們廠了,我得去其他廠找找機會。”
聶副廠長張了張嘴。
好幾次想要再說點什麽,都最終咽了下去。
有些略微惆怅道:“行吧,你給我幾天時間,我試圖說服廠裏面,看看能不能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陸陽點了點頭:“多謝聶叔叔。”
聶副廠長苦笑道:“你謝我幹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在挖苦我,其實應該我謝你才對,你的這個訂單,對于我們廠,可謂久旱逢甘露,但偏偏我們連原材料都進不起。”
“這又能怪誰呢?”
“三個月的原材料,最低需要二十萬,再算上紡織女工的工資,起碼得要準備好25萬,再扣除你的10萬定金,也就是說,想要簽下你這個合同,我們廠就至少得要往這個合同裏面先砸進去15萬,雖然明知道隻需要等3個月,賬期一到,這一筆錢就能解封,最多半年,這筆錢就能全部拿出來,八個月以後,你這個單子就可以反哺我們廠了,可關鍵我們廠現在根本就拿不出錢來。”
“賢侄,你剛剛路過廠區有沒有發現什麽?”
“是不是工人少了許多?”
“其實從年前開始,到年後,有很多工人就根本沒有來上班過,3000名紡織女工,目前被我們通知來上班的還不到其中的三分之一,不到1000,也就800到900左右吧!”
“真是難以置信啊!”
“這還是從前那個整個寶慶府人人都羨慕,年輕女孩子紛紛都想要來上班的國營棉紡織廠嗎?”
“我們這一代廠領導,都是廠裏面的罪人啊!”
說一千道一萬,總結起來就是兩個字:“沒錢。”
可陸陽也幫不了啊!
或許等他的衣服大賣,制衣廠全力運轉起來,也能夠替這一家坐擁3000紡織女工的國營大廠提供一點小小助力,可也要對方肯給他這個機會,先給他放出三個月的賬期。
“罷了,你帶着你這小嬌妻,先去看看你媽吧,還有你蒙叔,最近他心情也不太好。”
聶副廠長連苦情牌也打完了。
見陸陽仍然還是無動于衷,知道對方是真正的生意人,再勸說下去,也留不下這十萬塊錢,反而傷了彼此間的情分。
隻好轉移話題,先把陸陽給打發。
陸陽果然好奇道:“我蒙叔叔怎麽呢?”
“還能怎麽,調崗了呗,去年的處分,我是僥幸躲過了一劫,你蒙叔叔卻沒能躲過去,這次把他調離了廠主管生産副廠長的位置,也算是從一線退了下來,至于去處,上面還得再研究。”
“啊,那這不等于就是被停職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