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柳忽地靈光一閃。
讓智青或者智甄去接觸接觸？
年輕人，應該有共同的話題吧。
何況青兒還算是他吳楚之的師姐？
如果能擦出一點什麽火花來，自己一直頭疼的繼承人問題不就解決了？
他餘光瞥了瞥身邊的楊志遠，忽地覺得這個愛徒，有些不順眼了。
大局觀，大局觀沒有。
戰略目光，戰略目光沒有。
格局，格局沒有。
自己當初怎麽就看上這麽一個玩意兒了。
年齡也不是優勢。
也就比自己小20歲。
智柳估摸着自己至少能掌控幻想這艘船直到75歲，那時楊志遠也已經55歲了，早過了年富力強的時候。
如果換做吳楚之，那就不一樣了。
82年出生的吳楚之，等到自己75歲的時候，也不過才37歲的年齡。
那時正是春秋鼎盛、精力旺盛的時候。
如果再把自己的孫子或者外孫培養出來，幻想這艘船，真就可以成就百年基業了。
智柳心裏越想越熱乎，當年爲了讓智青提前點念書，是改了年齡的。
實際上智青也就79年出生的，大吳楚之也就三歲而已。
這個年齡不是挺好的嗎。
至于吳楚之答不答應？
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
實力決定一切。
先把他打趴下了，磨掉他那年輕人的傲氣後，自己再出手。
當年的泰山會，不就是這麽成立的嗎？
在見過老柳家的各項實力後，吳楚之隻要不傻，就一定會選擇他這個陣營的。
在華國要想做點兒什麽事兒，你要是沒點兒陣營屬性那是不行的。
而做世代忠良老柳家的女婿，不埋汰他！
如果嫌智青年齡大了點，不還有智甄嗎？
可惜了，自己兒子智林不是這塊料，而且身體也有些問題。
楊志遠見智柳面上露出了惘然的神色就知道，自家老師，這又是在走神了。
實際上，這些年，老師時不時就會這樣。
盡管他的背脊依然挺直，決策依然殺伐果斷，但還是逃不過人的生命規律。
人呐，還是得服老。
不過看樣子，自己想要接班，還早着呢。
且熬着吧，隻是要一個個收拾那些想把自己取而代之的人，很是費勁兒。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智柳定了定心神，這事兒不能急，得雙管齊下。
得先把吳楚之這小子給打趴下，而後狠狠的磨上兩年，且把這股子少年意氣給磨沒了，這事兒才好辦。
少年總想勝天半子，哪是那麽容易的。
不付出點兒什麽，你怎有資格坐下論道？
“他們走的是性價比路線，這是毋庸置疑的。我們必須給他來個迎頭痛擊！”智柳眉頭一皺，右手輕輕拍了拍桌子。
“明白！可……”楊志遠心神一凜，趕緊答道。
不過……
痛擊個屁啊！
我拿什麽痛擊？
對方用的是價格戰這樣的大殺器！
智柳看出了楊志遠臉上的猶豫，微微一笑，“你是不是想說，他們的成本比我們低？”
楊志遠趕緊點頭，“老師，在3000元和4000元這兩個市場上，我不得不說，我們缺乏産品與之對抗。
果核自研的闆卡優勢，實在是有點兒難以抗衡。”
這仗沒法打，吳楚之這根攪屎棍，完全會把整個價格體系給破壞掉的。
闆卡其實沒太大的技術含量，但是大家做慣了組裝商的情況下，突然跑出來一頭孽畜會自己做闆卡，這就很難頂了。
這就像說好了大家紅警玩兒坦克大決戰，所有人把建築全A了，男人一樣200輛對200輛，可你丫竟然後面偷偷摸摸地還藏着幾個軍工廠源源不斷的造坦克。
所以，吳楚之必須得被打下去，而且楊志遠有充足的把握，可以聯合市面上所有的品牌商對他進行聯合絞殺。
很簡單，本來是泾渭分明、分工明确的産業鏈，被他這麽一玩兒，大家以後還玩個屁啊。
這種玩法，大家都别活了。
智柳搖了搖頭，這徒弟貼心歸貼心，但确實腦子不怎麽好使。
他指了指楊志遠之前拿過來的文件夾，“緻遠，你的情報裏面說，吳楚之已經開始大量在囤積因特爾的奔騰圖拉丁和賽揚圖拉丁。
你有沒有想過，這裏面有什麽含義？”
楊志遠沒有立刻回話，而是埋着頭，思索片刻後，不确定的說，“老師，你的意思是，這裏面，其實有文章可以做？”
早前因特爾内部就傳來的消息，圖拉丁CPU，在華國大陸，俨然已經成爲吳楚之的專供産品一般。
不過大家起初并不在意這代CPU，因爲其落後的線程和代差，在品牌機這樣注重CPU噱頭的市場上，根本沒有生存的空間。
這種CPU，其市場在重視性價比的組裝機上面。
但是吳楚之這吃相屬實太難看了一些，船一到岸，貨就直接拉走，沒有任何停留的空間，也沒有一片流傳到市場上。
因特爾對果核公司，在楊诩的影響下，也是極力支持，就連明珠市的份額都被劃到果核的名下。
這麽大的量，他也不怕撐着！
楊志遠忽地靈光一閃，兩眼閃爍着興奮的眸光，“老師，您是說，吳楚之這樣大量的囤積圖拉丁，其實我們可以從現金流上面去打？”
智柳輕舒了口氣，還沒有笨到家。
“吳楚之的果核公司，确實賺錢，他的商業模式很先進，整個果核企業充滿了活力。
短短幾個月時間就成長爲了我們不得不重視的對手。這小子可謂是少年奇才，如果他能韬光養晦個幾年，假以時日，必将成事。
可惜他畢竟還年輕，他的果核也很年輕，現在看似聲勢浩大，但是，别忘了，果核才成立多久？
幾個月的時間，他的現金儲備能充沛到哪兒去？”
楊志遠趕緊打開文件夾，查了查，“從銀行那邊消息，果核目前的資金大概是6個多億，這個體量也不小了。”
對于楊志遠能夠得到果核的銀行餘額這些信息，智柳是一點都不驚訝。
到了一定的位份上，各家公司的銀行餘額，對他們來說這不是機密。
也完全保密不了。
在華國，法是法，理是理，情是情。
某些時候，公和私泾渭分明，分得很清楚。
一切都可以交易。
楊志遠卻心裏開始了翻江倒海，最初得到這樣信息的時候，他還在感歎吳楚之這小子短短幾個月便積累了如此之豐富的現金儲備。
現在看來，則是有點要命了。
6個億，按照果核的配置推算，每台台式機的成本3000元，果核的備貨體量也有20萬台。
這個體量不小了。
家用機市場才多大？
2輪存貨滾動後，也有60萬台的銷量，按照去年280萬台家用台式機的市場來算，也有21%的市占率了。
不過讓他吃驚的還在後面，智柳聞言攤了攤手，“他還有IDG雄小鴿給的8000萬美元貸款，你沒算進去。”
楊志遠瞪大了眼珠子，失聲叫到，“老師，這信息準确嗎？IDG什麽時候變成慈善機構了？”
智柳啞然失笑，無怪楊志遠這麽驚訝，當他打聽到這消息時，神情比楊志遠好不到哪兒去。
“消息沒錯的，也是IDG内部人傳來的消息。”智柳摩挲着桌上的貔貅，很是無奈。
楊志遠頓時有點瞠目結舌。
8000萬美元，這又是6個多億人民币。
這意味着可能會達到42%的市占率！
雖說家用機并非幻想的主戰場，但是這樣任由吳楚之侵吞下去，這完全可能會引發質變的。
别的不說，其他的友商，很可能會被果核給抵在牆角裏爲所欲爲。
燕大方正、華清紫光、浪潮電子，這些友商可經不起吳楚之這樣的辣手摧花啊。
到時候，吳楚之完全可以兼并這些友商，從而取得商務機的銷售資格！
要知道，在家用電腦上面美譽度一旦形成了，會直接影響到商務電腦的選擇。
這可就要命了，會直接威脅到幻想的基本盤。
幻想電腦之所以能夠快速崛起，靠得就是商務電腦的口碑。
在那個筚路藍縷的蠻荒年代，誰家背後又沒有點兒力量站着。
當所有人背後都有力量時，反而是個非常公平的年代，全靠個人的眼光。
楊志遠有些不懂了，既然老師對吳楚之的現金儲備如此了解，爲什麽還要從資金上面去想招。
要知道，幻想到現在也就20來個億的現金儲備。
這場仗發生的時間點很是尴尬。
幻想近百億實打實的資金都被自己師徒二人換成了土地，爲的就是在評估的時候，可以操作一番，盡量評估低一點。
畢竟華國币你再怎麽評估，它也不會減值。
但是土地就不一樣了，在這個時代，可沒有土地一定是升值的說法。
北海土地事件的威力，可不是那麽短的時間就能消除的。
“嘶！老師，這就有點棘手了，吳楚之的現金儲備不亞于我們啊！”
楊志遠心裏默算了必要的營運資金後，陡然發現，自家可用于這場仗的資金，也就和吳楚之的現金儲備相差無幾。
柳傳志笑了，他從辦公桌抽屜裏取出一個文件夾，遞給了楊志遠。
“這小子這麽能燒錢？”看着文件裏面的各項信息，楊志遠有些瞠目結舌。
這簡直不把錢當錢花啊。
參股華唯研發中心，股權對價2000萬，每個月開支不低于1000萬；
果核的硬件研究院，每個月開支不低于3000萬；
軟件研究院，待成立，預計每個月開支不低于4000萬；
錦城總部建設，土地預付款3500萬，工程進度要求在兩年内完工，工程總造價21億！
看到這裏楊志遠笑了起來，這又是一個施玉柱啊！
巨刃大廈拖垮了巨刃集團，如果不是泰山會傾力相救，哪有後面腦白金？
智柳也哈哈大笑起來，自古英雄出少年，少年總歸是少年。
少年時，他們敢喚起一天明月，敢一日看盡長安花，不過少年總是貪大圖全，想畢其功于一役，最終也隻能徒歎‘猛志固常在’而已。
歸來時，他們可以叫嚣依舊少年。
不過，能歸來的，卻屈指可數。
吳楚之看似龐大的現金儲備，卻禁不起這樣的折騰。
他的操作太過極限，會将果核的資金鏈崩的很緊，一旦有外力介入，這根弦就會斷裂。
楊志遠興奮了起來，“老師，我們可以從多個維度對他的資金鏈進行絞殺。”
智柳重新點燃了雪茄，灰了一口後，微微颔首，“說來聽聽。”
楊志遠沒有急着說，而是捋了捋思路，這才緩緩開口，“雖然圖拉丁的單價很低，但是也要大概500元左右一顆。
吳楚之要想實現短期對圖拉丁的市場壟斷，至少需要截留到因特爾一個季度的配額，那就是需要一次性購進80萬顆左右。這就需要4個億。
那麽按照他的資金儲備，他在其他的配件上，就會出現資金不足的情況，這個時候他勢必得采取賒購的方式來進行其他配件采購。
内存條、硬盤，這兩種配件是屬于寡頭壟斷的産業，我們很難插手。
但是顯示器、電源、鍵鼠等配件，我們可以給他添點亂子，從現在開始我們加大要貨量，特别是電源、鍵鼠這些可以存放一段時間的配件，操作起來并不困難，這是其一。”
楊志遠見智柳的露出滿意的神色，頓了頓後繼續說着，“其二，我們可以對他們的闆卡原料進行精準打擊。
這部分可能需要賠一些錢，我計劃對他們供應商進行加價采購，用鎖量的方式和果核争搶供應商的産能。
這樣，因爲原材料配件的不足，至少能打掉他闆卡一半的産能。”
智柳不置可否，淡淡的說了一句，“這也隻能抵消掉他闆卡的成本優勢而已，果核可以轉而購買其他廠商的闆卡。”
楊志遠點了點頭，“老師說的極是，但是事情進行到這一步，我們不是沒有同盟的。
友商們爲了保住自己的市場份額，和我們進行一次默契的配合，這不是難事。
而闆卡供應商似乎對吳楚之的果核，也沒有什麽好感。”
智柳笑了起來，确實，吳楚之這根攪屎棍，讓闆卡商們，也有些日子不好過。
和原來伍陸軍的興天下一脈相傳的闆卡，完全就是價格屠夫。
而且，在吳楚之手上，這點兒還進一步的加強了，這小子甯肯少賺點，将用料做足了，反而赢的了市場的口碑。
光是這份眼光和格局，伍陸軍差吳楚之就不是一點半點。
生産型企業，永遠是量本利法則的天下。
生産每增加一倍，成本下降20%。
随着銷量的提升，吳楚之爲了提高質量帶來的用料成本不僅會被消耗掉，而且還會不斷增加市場美譽度，鞏固市場地位。
何況，果核還得到了因特爾的傾力支持。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實打實的，果核目前在芯片組上獲得優先權确實讓國内闆卡商非常眼紅。
所以，闆卡商們，對吳楚之也是欲除之而後快的。
智柳也覺得好笑，不知不覺間，吳楚之這小子就把自己混到舉世皆敵的狀态了。
這也很正常，不遭人嫉是庸才。
他吳楚之隻要能打赢這場橋頭堡戰役，自然便會突出重圍，赢的友商的‘敬重’，從而可以坐下一起吃飯。
楊志遠陰翳的笑着，“其三，我們可以在錦城管理機關上面給他搞點亂子，他不是要建那‘果核塔’嗎？
不管是管理機構的審批，還是建設方面，這都是大有文章可做的。
甚至我們可以放出風聲來，說我們也看上了那兩塊地，逼吳楚之提高預付土地款，甚至全款，這對于他的資金鏈來說必定是雪上加霜的。”
智柳閉上了眼睛，開始思索楊志遠提出的第三條的可能性。
以幻想在錦城的影響力，這其實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值不值？
如果，吳楚之到時候幹脆抽身，不要這兩塊地了，怎麽辦？
要知道，這小子算得上一個雄才，燕京、鵬城、長安、錦城現在都有布點。
選擇偏安西南的錦城作爲總部，多半也隻是鄉土情結而已，真要逼到那位份上了，說不定他就選擇其他地方。
這反而會促使他走上更加正确的軌道。
總不能吳楚之選一個地方，幻想就跟進一個地方，幻想再大也禁不起這樣折騰啊。
不過，楊志遠的這個建議，也不是沒有操作的空間。
到時候看看錦城管理機關的水平了，能忽悠則忽悠，不能忽悠，逼着吳楚之提高幾層預付，倒是沒什麽問題的。
對于地方管理機關來說，土地分期，其實并不劃算。
這一點上面，很難說地方會不會站在幻想這邊，借此發難。
“可以試試！改天派個考察團前往錦城。”智柳睜開眼睛，下定了決心。
而後他輕笑一聲，“志遠，做戲做全套，到時候我們一起去，顯得更有誠意一些。”
楊志遠會意的笑着，“除此之外，我們還可以……”
他的話被急促的腳步聲和敲門聲打斷了，師徒二人有些掃興的望着門口的來人。
楊志遠一見來人，臉上趕緊堆滿了笑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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