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北湖迎薰亭的海棠是梨花海棠,爲著名的觀賞花木之一,不僅花色豔麗,果實成熟後,淡黃色,珍珠大小,不能吃,但很美觀。
9月末,正是落果的季節,老人随手摘下幾顆,捏在手上把玩着。
在亭子裏踱着步子,一邊的雄小鴿垂手豎立,良久才聽到他的問話,“那小子可靠不?”
雄小鴿沒有答話,和他一起站立的穿着灰色國父裝中年男子開口說道,“背景調查沒有問題,根正苗紅的,就是……”
老人轉過了頭,一臉的疑惑,“就是什麽?”
中年男子有點難以啓齒的樣子,不過還是快速答道,“就是有點太過風流了點。”
老人輕笑一聲,搖了搖頭,“少年風流,算不得什麽。”
“還涉及到草頭蕭那家的後人。”中年男子想了想,繼續說着。
老人捏碎一顆果子,眼睛豎了起來,“這裏面有勾結?”
他并沒不關注蕭家後人與吳楚之的情感糾紛。
他關注的是蕭家和吳楚之之間,有沒有某些勾結的問題。
中年男子忍俊不止,“沒有,那家看樣子是主動想要幫忙。
但那孩子很是硬氣,動作也快,看這架勢這忙是幫不上喽。”
“沒勾連就好,門閥實在是太多了!那家說來也是老實人家,知道分寸的。
不過話說回來,蕭家再怎麽沒落,也不至于這麽上趕着……白送啊!”
老人來了興趣,也開始八卦起來。
“據說是蕭家後人在倒追……”
中年男人的話讓老人搖了搖頭,“兒女都是父母的債啊!”
他也沒有繼續八卦下去,這種事偶爾聽聽,權當調劑心情。
老人停下了腳步,招呼兩人坐在亭裏的長椅上,
“那小子說的沒錯,确實知識産權的保護機制亟待完善。
總是山寨也不是個事啊,遲早也會有人山寨到我們自己頭上的。
我們也正着手去完善相關條規,使其完全符合WTO管轄的《知識産權協議》。
小陸,提交會議審議的日程安排是哪一天?”
中年男人翻了翻手裏的文件夾,仔細看了一眼,把文件夾遞了過去,“安排的10月27日上會。”
“《實施細則》修訂後的草案,其他……沒有意見吧?”
老人打開文件夾,看着明天會議的議題,找中年男人要過一支筆。
“沒有。”
“那就提前上會吧,安排到明天的讨論會議題上。
另外,讓工商系統抓幾個典型出來,在下一輪談判時,我們給那幫子外國佬也亮亮成果。”
說罷,老人用筆在明天的議題安排上面,叉掉了一個議題,
“告訴教育系統,還不是時候,讓他們再等等。”
老人轉過頭來,一臉的揶揄,“小鴿,那小子,你也注意敲打敲打!
這一次我們可以認爲是調皮孩子不懂事,再來一次就是明知故犯了。
同時也告訴他,不能過線!過線,腿會被打斷的。
我倒想看看這小子能折騰出個什麽來。
如果折騰的好,我送他一個大禮。”
……
“小舅,這樣做可不是行險啊。在公開信這件事上面我有完全的把握。”
面對楚天舒的責備,吳楚之搖了搖頭。
“楚楚,你再有把握,這件事你做的還是過了點。
你們發的前面幾篇文章都沒問題,但最後那篇文章完全是在逼宮啊!”
楚天舒見吳楚之沒把這個問題當回事,語氣開始嚴厲了起來。
吳楚之走到楚天舒的面前,雙手按着他的肩膀,
“小舅,我通過武繼軍問過西蜀的人,《商标法》的修正案在6月底就交給各地工商進行内部讨論了。
爲了配合入世的談判,上頭一定會在法律層面進行大修。
知識産權保護問題是上輪談判的焦點,甚至可以說是外界對我們市場環境的最大擔心。
上頭必定會在11月初的下輪談判前解決這個問題。
所以我這不是逼宮,而是打了一個提前量。
說不定他們現在正在讨論法律法規什麽時候過會呢。”
見吳楚之說的那麽笃定,楚天舒也不好說繼續什麽,聽起來還是有那麽一點道理的。
上輪談判正逢灰機tututu了大樓,有關談判的詳細報道被讨論灰機的聲音給掩蓋了。
不過外國佬提出來的幾個核心問題中,知識産權保護确實是重中之重。
“老吳,那你預計什麽時候法規會出台?
會不會我們國家隻是在談判前做出個承諾,簽個備忘錄。
而實際法律的頒布要等到明後年去?”
蕭玥珈想了想過往法律頒發的流程,提出了異議。
吳楚之心裏對此非常笃定。
因爲前世《商标法》、《著作法》就是在2001年10月27日簽署頒發的。
爲的就是趕上11月11号的華國與漂亮國之間的雙邊談判。
不過他是因爲有前世記憶這個逆天的金手指,所以知道。
但現在該怎麽向别人解釋呢?
掐指一算?
這樣說,估計會被其他人掐死的。
吳楚之隻好模糊的扯起國家層面的行動來,“小蕭,你說的有道理,确實是有這種可能性。
但考慮到入世談判時間的因素,就算11月隻是雙方簽署一個備忘錄。
國家也會在全國層面開展一場整治行動,以此來證明決心和态度。
這也是有先例可循的。
而且今年以來,随着談判的深入,國家的行動也越來越明顯,誰阻礙入世,就幹掉誰。”
蕭玥珈仔細想想也是這麽一個理兒,今年4月的時候,就設立了‘世界知識産權日’,自此以後在全國掀起了幾波打非行動。
态勢最嚴重時,電腦城連續兩三個月都買不到碟子。
整得自己好幾部高麗劇都還沒追呢!
葉小米倒是沒糾結這個問題,她知道這場商戰的勝負手不在這上面,
“吳總,既然我們放棄了發布照片的方案,那是不是去鵬城的機票也退了?
畢竟無論是法規或者是整治行動,都要等到11月才能見分曉。
我們的行動,也要等到那時才能展開。
我們需要把工作重心,轉回到我們自己公司的日常運營上面來。
比如這個月顯卡我們該怎麽解決?
倉庫裏的那六萬張小影霸顯卡,現在是沒法用的。”
吳楚之想了想,葉小米說的非常有道理。
但是機票是萬萬不能退的!
如果退了鵬城的機票,自個兒國慶就得返回燕京。
這個假期可沒有理由呆在錦城,畢竟父母都在燕京。
說錦城有事?
小舅這邊都過不了關。
而返回燕京的蕭玥珈,一定會趁着吳父吳母在燕京的機會,搞點幺蛾子出來。
至少她會想辦法在父母面前露露臉,彰顯存在的。
現在遠不是時候,爸媽才接受了葉小米不久。
馬上再冒出一個蕭玥珈,自己不被揍死才怪事!
而且,這次時間特殊。
如果是平時還好,這次三家人都在,是要出問題的。
不行,這必須得阻止!
何況,伍陸軍一定會在國慶認輸的,到時候還是得去一趟鵬城。
“顯卡讓耕昇的頂上。機票不退!我們趁着國慶去鵬城逛逛。
這段大家也辛苦了,就當團建吧。據說深圳的歡樂谷很是不錯!”
吳楚之摸了摸下巴,想了法子出來。
三女一聽可以去玩,頓時開心起來。
蕭玥珈和葉小米隐晦地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能阻止他國慶回燕京也好。
那種三家人其樂融融的場景,讓她們想着就煩心。
……
9月30日 19:05分 HCTV
“随着經濟全球化的深入發展,知識産權制度已成爲國際貿易體系的重要支柱,
在新的國際體系塑造中發揮出更大的作用,深刻影響着整個世界的經濟格局和産業競争态勢。
連續兩年出席進博會開幕式并發表主旨演講,均強調加強知識産權保護制度建設。
不僅明确無誤地向全世界傳遞華國對尊重知識價值、嚴格保護創新的高度重視和進一步擴大開放的決心。
更有力地揭示了新時代加強知識産權保護制度建設的重大意義和具體路徑,充分展現出了與世界共享發展機遇、共創美好未來的大國擔當。
本台訊,商标法做出第二次修正,自2001年10月1日起施行。
同時,公布《商标法實施條例》,自2001年10月1日起施行。
本台受權播放《商标法》及《商标法實施條例》,全文如下:
……”
興天下集團會議室裏,随着新聞聯播節目的播放,衆人的臉色越來越白。
聽完全文後,伍陸軍摁下了遙控闆的電源鍵,閉上眼睛,平複着心情。
何律師的團隊在緊急商讨着,作爲法律界的大拿,法律法規的全文,他今天下午就已經拿到了。
事情變得棘手起來。
新商标法加強了對馳名商标的保護,在資金問題落實後,所有的問題回歸到商标權之争上。
“何律師,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嗎?如果請法律界的幾個泰鬥寫專家意見書,這種方式有效嗎?”
臉色灰白的伍陸軍睜開了眼睛,他想起當年漂亮國幾位泰鬥的意見書,把死刑抗辯成無罪的故事。
何律師沒有立刻答話,他從桌上的煙盒裏摸出一支煙,點燃抽了起來。
煙霧在他指間纏繞着,緩緩的上升,霧氣中何律師的眉頭緊鎖着,半響他才開了口,
“董事長,一點辦法都沒有。法學泰鬥們的專家意見書,在華國根本不符合法律要求。
法學教育和法學實務的一個最大區别就是适用性。
實務需要研究法律适用,要考慮證據的三性和證明力,也就是需要自己推斷和整理形成‘經審理查明’;
但法學教育,偏理論更多,甚至基本假設全是已‘經法律适用’,也就是說‘經審理查明’是已知條件。”
何律師滔滔不絕的講着,忽然間餘光注意到伍陸軍及會議室衆人的一臉茫然,頓時自嘲的笑了笑,重新組織了語言,
“董事長,這麽說吧,在華國,很多官司的成敗不在于理論水平,而在于‘縣官不如現管’。
再厲害的人也怕碰上‘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現行法律就是這樣,理論再科學,終究是要回到法條上來的。
《商标法》的修正案和《實施條例》,對我們是……非常不利的。”
考慮到伍陸軍的身體,何律師已經非常注意言辭了。
不過就這樣,還是讓伍陸軍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
伍陸軍揮了揮手,示意暫停一會兒,他走到會議室角落的窗邊,他需要緩緩。
會議室有人吸煙,他安排樊麗麗就坐在那裏,旁邊有兩台從國外帶回來的空氣淨化器。
坐在樊麗麗的身邊,伍陸軍輕撫着她的肚子,而後牽起她的手,十指相扣,閉上眼睛放空了腦袋。
不一小會兒的功夫,伍陸軍站起了身,回到了會議桌前,
“何律師,您直接說吧,在新的法律法規公布後,我們需要面臨的狀況。”
見伍陸軍的臉色恢複如常,何律師吞了一口唾沫,擡了擡鼻梁上的眼鏡,緩緩的開了口,
“董事長,我們以前說法律層面必敗,但需要3-5年的時間。現在從法律層面看,這個結論依然成立。
但是……但是考慮到現在入世的大環境,我們會被抓典型,拖延無法實施,結局應該是速敗。”
伍陸軍手指在會議桌上不自覺的敲擊着,他歎了一口氣,
“敗就敗吧!賠錘子電子6000萬,其康電腦那邊不用賠款吧?”
何律師搖了搖頭,“錘子電子那邊的金額是對的。
根據新的法律法規,侵權損失難以确定的,由人民法院根據侵權行爲的情節判決給予50萬元以下的賠償,
所以其康電腦那裏需要賠償50萬元。”(注:2014年後該條改爲300萬。)
說罷何律師望着伍陸軍欲言又止,一臉的猶豫。
他擔心他即将說出的話,會讓明年的今天就是伍陸軍的忌日。
伍陸軍平靜的笑了笑,“還有什麽?一起說吧,總不會是死刑吧?”
何律師趕緊搖搖頭,“那倒不至于!新的法律法規讓貴公司這個案子,不僅僅隻有民事賠償,還有行政處罰和刑事處罰。
行政處罰有三條,其他的都無所謂,對貴公司影響最大的是:
工商系統對侵犯他人注冊商标專用權的,處以非法經營額3倍以下的罰款。
考慮到現在的大環境,很可能是頂格處罰。
根據貴公司的顯卡曆年銷售收入合計2.1億元來計算,3倍應該是6.3億元。
而刑事責任則是,銷售金額數額巨大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伍陸軍聽完,出乎衆人意料的笑了起來,“何律師,這場官司如果由你來主辦,損失和刑期能降到什麽程度?”
何律師搖了搖頭,“董事長,抱歉,這個案件我不能接。”
在伍陸軍詫異的眼光下,何律師擦了擦腦門上的汗,“董事長,對面的主辦律師是金杜律師事務所的沈柔……”
伍陸軍挑了挑眉頭,“我知道金杜是紅圈所,但何律師您也是方達的啊,沒道理怕啊!”
何律師苦笑一聲,他很想說,你對力量一無所知!
“董事長,您不在我們法學界混,所以不了解。
沈柔的父親沈慶,被尊稱爲民法之父。
沈柔自己本身也是金杜的創始合夥人,江湖地位和能力都是華國最頂尖的。
别說是我,全國都沒人願意和她去碰。
何況……這是一場必輸的官司。”
說罷,他看了看伍陸軍的臉色,繼續開了口,“董事長,本來我不該透露的,不過我們多年的交情,我還是得提醒您。
沈柔的丈夫蕭亞軍,是燕大最年輕的副校長,也是吳楚之的導師。
有消息稱,蕭亞軍已經動員了整個燕大法學院作爲吳楚之的後盾。”
“也就是說,這場官司,我根本不需要打,直接投降算了?”伍陸軍氣極反笑。
一串串的噩耗讓伍陸軍有點壓不住血壓了,胸膛快速的起伏着。
何律師拍了拍他的手,“董事長,您别急,現在并不是死局。
我個人認爲,走協商途徑吧,吳楚之做這個局,算計這麽久,無非也就是圖财而已。
如果能夠在案件審理前協商下來,民事責任、行政責任和刑事責任都是可以避免的。”
伍陸軍一聽便明白了過來,吳楚之費盡心思的算計,無非也就是圖财。
自個兒和他無冤無仇,談不上需要害命的。
隻是不知道他看中什麽了。
何律師的一番分析讓伍陸軍平靜了下來,無非是談判而已。
雖說自己是處在非常不利的地位,但若真的打官司,便宜的無非是國家,吳楚之也撈不到什麽好處。
伍陸軍越想越通透,嘴角上泛起了笑意,“那現在其實最重要的,還是穩住我們自己的經營,
吳楚之既然想撈好處,肯定是通過談判來解決。
既然如此,我們也不能自亂陣腳。
他要談,等他來找我們談,等他劃下個道,我們再想應對措施也不遲。”
随着伍陸軍的話語,辦公室裏人都輕松了下來,無非是談判嘛。
一個人急匆匆的推開了會議室的大門,打破了這片輕松的氛圍,
“董……董事長,不好了!我們大門被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