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師兄！”
“三徒兒！”
“師弟！”
聲聲入耳，發自肺腑，觸及心扉。
台階上方的宴歸來聽得感動不已。
謝雲寂側首望去，三師弟迎着光，一身如雪白衣，面容溫潤，身後沒有尾巴，看起來已經完全恢複。
宴歸來邁步走下，他的師父師兄師妹們同時朝他走去。
宴歸來尚未發表昏迷醒來感言，謝雲寂便把手中一串烤得半熟的玉米塞到他左手中。
“三師弟，烤吧。”
終于不用再伺候師父和小師妹這挑剔的師徒倆吃飯了。
宴歸來：“？”
“大師兄，你也太過分了！怎麽能一醒來就讓他幹活呢？”
鍾秦義正言辭訓斥謝雲寂後，伸手攬過宴歸來的肩膀，把烤糊的羊肉串塞到他右手，“師弟，吃完這串再烤哈。”
宴歸來垂下眼簾，看看左手玉米，又看看右手羊肉串，喃喃道：“我肯定還沒醒，現在在做夢。”
他轉身就要回屋，繼續鹹魚躺。
這時掌門和陸青斐走到跟前。
掌門捋着白胡子，感慨萬千地抱住宴歸來：“徒兒啊，你終于醒了！”
陸青斐眉眼輕彎，脆聲喊：“三師兄。”
瞧瞧，這才是對一個昏迷許久，初醒傷患的态度！
宴歸來感動湧上心頭，正欲開口說話，又聽掌門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說：“你不在的日子，爲師吃什麽都不合胃口，先去簡單給師父烤五盤肉。”
宴歸來：“。”
感動像撲扇翅膀的雲雀般轉瞬即逝。
宴歸來看着嗷嗷待哺的四人，不死心問道：“你們盼星星盼月亮，盼我早日醒來就爲了燒烤？”
鍾秦：“還有栗子雞！”
掌門：“鳗魚飯。”
陸青斐：“紅豆冰糕。”
宴歸來：“……”
生産隊的驢子都沒這麽慘吧。
宴歸來看向唯一沒有開口點單的謝雲寂，頓生一點點慰籍，卻聽大師兄開口說：“我不挑食。”
言外之意，你做什麽，我都吃。
宴歸來恨不得原地掐暈自己。
二十分鍾後，宴歸來主廚站在燒烤架前忙活，謝雲寂和鍾秦打下手。
而陸青斐和掌門終于吃上了色香味俱全的肉串。
“小師妹是不是長高了？”宴歸來問。
謝雲寂瞥眼咬着牛肉的陸青斐，拉回視線，打量宴歸來說：“是你變矮了。”
鍾秦站在宴歸來身側，擡手比劃了下：“确實是你變矮了。”
宴歸來一臉生無可戀。
妖氣不足，身高縮水，他能怎麽辦？
“哈！報應來了吧！”鍾秦捏了顆楊梅扔嘴裏吃着，“誰叫你把小師妹送給二長老當徒弟。”
宴歸來茫然片刻，才回想起來。
掌門門下親傳弟子多，二長老眼紅便笑眯眯跟謝雲寂說：“下回見着好苗子，叫你師父别再收徒了，直接送我。”
旁邊的宴歸來溫聲道：“小師妹可以送您。”
二長老喜溢眉梢：“那徒兒肯定高興壞了。”
指的是離珩。
謝雲寂立即漠然道：“三師弟昨日摔傷腦子，尚未恢複，常胡言亂語，他的話不可聽。”
随口一提的事情算是二長老收陸青斐爲徒的前言。
“後來二長老收小師妹爲徒跟我可沒關系。”宴歸來說。
鍾秦道：“你敢摸良心發誓，你沒有見利賣師妹？”
“我是半妖。”宴歸來笑道：“半妖是沒有良心的。”
鍾秦翻白眼：“那你可真棒啊。”
宴歸來聲音溫和，謙遜道：“謝謝，你也很棒。”
鍾秦：“……”
陸青斐探頭往那邊看，叫他們先過來吃完，不夠再烤。
鍾秦雙手端着盤新鮮出爐的葷素燒烤過來。
謝雲寂衣服髒污小塊，忍不了一丁點，回屋換衣服。
宴歸來拉過椅子坐下，喝口茶水，險些吐出來。
他對吃喝玩樂要求一向高，但也不指望陸青斐他們能泡出驚歎一絕的茶水。
宴歸來整完燒烤，開始規規矩矩泡茶。
掌門飲口三徒弟泡的茶水，滿意地捋胡子，贊賞道：“不錯。”
陸青斐點頭。
鍾秦雙手枕在腦後靠着躺椅，往嘴裏抛栗子：“大師兄怎麽那麽久沒回來？”
宴歸來驚訝問：“你擔心他？”
“怎麽可能。”鍾秦冷呵道。
“還以爲你們恩仇一泯，把手言和了。”宴歸來笑道。
鍾秦哼聲，繼續餓虎吞食。
陸青斐不管師兄們日常拌嘴，慢條斯理吃土豆片。
掌門叫上鍾秦一塊去後院挖蘿蔔，晚上讓宴歸來做蘿蔔炖肉。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宴歸來：“……”
藤蔓生長，延伸有兩條垂在空中，随着微風慢悠悠晃動。
宴歸來正襟危坐，給陸青斐倒茶，餘光瞄到她手腕纏系的藍色發帶。
“怎麽換發帶了？”宴歸來疑惑道。
陸青斐順着他的視線看去，舉起手說：“藍色不好看嗎？”
“好看。”宴歸來說，“隻是記得以前你都系紅色。”
“紅色太顯眼了。”陸青斐把手放下，端起茶，“藍色低調些。”
宴歸來在她對面坐下，眼裏帶着笑意說：“師父有法子抹掉，你若不想要，跟師父說聲便可。”
謝雲寂他們都以爲是離珩不識好歹，辜負了他們小師妹。
但宴歸來知曉，陸青斐和離珩的那段關系，開始和結束全由陸青斐一人決定。
宴歸來不似外表溫潤如玉。
心機、狡猾，妖有的屬性，他都有。
“三師兄。”陸青斐擡眼看他，納悶道，“你醒來智商怎麽變低了？”
“你以前跟我套話，都拐七八個彎，現在就拐一個，我都不習慣了。”
宴歸來啞然。
都怪妖力。
“是你變聰明了。”宴歸來面不改色說。
他絕不承認自己變蠢。
“以前我以爲這是你種的靈花。”陸青斐重新輕擡左手，右手點了點印記所在位置，“但那日雨夜推翻了我的想法。”
電閃雷鳴的雨夜，神玉弓第一箭發出，離珩情絲斷的那刻，她腕上的花印短暫消失了。
宴歸來問過陸青斐，爲什麽一定要讓離珩忘了她。
那時陸青斐告訴他，天道說離珩所在的修仙世家隻有修無情道，才能飛升成神。
但宴歸來知道絕不是這個原因。
小師妹心思極深，連掌門也摸不清她的想法，宴歸來常聽到掌門提醒她慧極必傷。
天道說的話，好與壞，都無法影響她一根頭發絲。
能影響她的，隻有她自己。
宴歸來歎氣，無奈道：“師妹，想知道去問離珩不就行了。你知道的，無論你問什麽他都會告訴你。”
陸青斐卻搖頭。
“搖頭是何意？”
宴歸來捏了捏眉心，“你不想知道嗎？”
“三師兄。”陸青斐直視他，淺笑道，“我更想知道你究竟瞞了我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