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天，夜幕降臨時飄起細雨，陸青斐穿件深色風衣，仍覺冷便圍上圍巾，打車到藝術展覽館。
駛到附近，道路兩旁的蒼樹近百年，建築由市中心的高樓大廈變成老洋房。
專門用來做拍賣場的大堂成橢圓形，三層高，建築表皮泛着雨水，在燈光映射下波光粼粼。
小雨被路燈照得似斷線的珍珠，陸青斐隔着雨幕，仰頭望着“藝術館”三個大字，有片刻的恍惚。
她眨下眼，長睫上霧氣消散，眸光恢複清明，漫步走進去。
通常情況下，先進行競買登記，交付保證金和領取競價号牌後才能參加現場拍賣。
金玉認識拍賣會的人，陸青斐算是陰差陽錯，走捷徑拿到競價号牌。
拍賣場布局簡約，舞台上是講台和話筒，後面大屏幕和兩側小屏幕以電子全方面展示拍賣品。
拍賣場的人不是西裝革履就是優雅高貴，陸青斐沒心思觀察他人，徑直落座。
天花闆鑲嵌着冷白燈光，座位設計偏會堂的桌椅組合，較爲寬敞明亮。
桌面放着折疊的拍賣會卡片，第一頁簡單介紹拍賣會曆史，第二頁拍賣會存在的意義，後面第三、四頁才是今晚展售的拍賣品。
一晚隻展售八個物品，對于拍賣行來說十分稀少。
不過這也是雲城藝術館的特色之一。
對拍賣品：甯缺毋濫。
對競拍者：愛來不來。
主打一個姐很高貴，來者是弟。
陸青斐漫不經心地浏覽卡片，耳邊突然有人叫她：“嗨，你不是那個有男……”
陸青斐擡眼看去，目光猶有實質，攏着泠泠鋒芒。
周京淮話到嘴邊猛地咽回去。
陸青斐認出他，眉眼彎如月牙，淺笑道：“周公子。”
“你記得我？”周京淮訝異。
陸青斐點頭：“上回多謝你。”
“不用客氣。”
周京淮在她旁邊的位置落座，梭巡一圈，問道：“一個人？”
陸青斐嗯聲。
果然！
男朋友不上心，連自己女朋友被别人惦記都不知道！
這綠帽你不戴誰戴？
如此好時機，江公子怎麽不來挖牆腳！？
……他不能來！他來我就得死了！
周京淮腦海裏閃過無數桃色新聞，相由心生，他一雙桃花眼愈發含情脈脈。
拍賣會正式開場。
拍賣師寒暄幾句，正式介紹今日的拍賣品。
“首個拍賣品是已故國畫大師齊可辛的《安泰頌》，此畫包含青松、仙鶴、太陽與水面四種元素。”
拍賣師不疾不徐介紹：“簡單的元素經由齊大師超凡的繪畫水平，展示期盼國泰民安的願望，人間長樂之情躍然紙上。”
周京淮餘光打量陸青斐，見她始終低眉專注看着競買清單，忍不住出聲問：“陸小姐，你今日爲哪個拍賣品來？”
江珩的八卦，他最感興趣了，故而上回在顧局那打探出陸青斐的姓名。
“我是爲錢抱竹大師的《煙雨白雪》而來。”
陸青斐細白手指點了點清單，周京淮瞧去，是一幅名爲《缪斯》的油畫。
恰在此時，拍賣師講到這幅油畫。
“陸識瀾是齊可辛大師唯一的徒弟，曾以精湛技藝被譽爲古希臘掌管國畫的神。”
“可惜天妒英才，留給世間的畫并不多。而今日這幅名爲《缪斯》的畫是他的第一幅油畫，也是最後一幅畫。”
衆人驚愕。
沒曾想畫家年紀輕輕就死了。
不過也正因爲已故，畫才被炒到天價。
“國畫和油畫有什麽區别？”坐在周京淮身旁戴着口罩，小憩醒來的女生茫然詢問。
聲音有些熟悉，陸青斐側頭尋去，對上一雙珠玑不禦小鹿的杏眼。
對方微擴的瞳孔仿佛在說真是大晚上活見鬼了！
周京淮正欲告訴江熾陸青斐是你小叔叔的八卦，還沒開口便聽江熾說：“斐寶？”
周京淮心中疑窦叢生。
陸青斐目光從江熾身上挪到周京淮身上，又從周京淮身上挪到江熾身上。
同款名牌風衣，情侶裝。
她似乎發現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區别挺分明的，國畫以線條爲主要表現手法，強調筆墨，油畫以色彩爲主要表現手法，強調光影。”
陸青斐回答先前江熾的問題：“國畫注重墨色的運用，使得物體表現出光影效果和立體感。油畫則注重透視法的運用，讓物體更加真實、立體。”
江熾眼底的震驚如同做了半永久，還沒去掉。
“斐寶……”
周京淮這回知道她叫的是陸青斐。
兩人湊近，在陸青斐的注視下光明正大地說悄悄話。
“你小叔叔想挖的牆腳就是她。”
“就是她幫我說服小叔叔投資的。”
“？”
“？”
兩臉懵逼。
《缪斯》還在競價，目前已經叫到六位數，陸青斐不假思索舉起七位數的牌。
不止衆人覺得難以置信，拍賣師也覺得不可思議。
陸識瀾的油畫遠遠沒有國畫值錢，叫到六位數已經夠高了。
竟然喊價七位數！
競拍者心中殘留一絲不死心的星火，在這一刻翻盤失敗燎原熄滅。
六位數藝術家，七位數冤大頭。
這冤大頭誰愛當誰當去！
“三、二、一。成交！”
當拍賣師咚一聲落槌。
硬生生把驚訝和乏困交加在一起的江熾敲醒了。
她跟周京淮交換位置，靠近陸青斐，悄聲說：“正好碰到，等下一起吃飯嗎？”
陸青斐神色委婉，話也委婉：“吃飯可以，當電燈泡就算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江熾覺得自己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陸青斐：“我想的什麽樣？”
江熾：“男女朋友啊。”
陸青斐來了興緻：“不是嗎？”
“不是。”
江熾說：“我們隻是比青梅竹馬親密一些，距離男女朋友還差一步。”
陸青斐順着她的話問：“哪一步？”
江熾嘀咕：“公開的那步。”
陸青斐真誠鼓勵：“加油，終點就在前方。”
江熾懇求：“能不能幫我保密，别告訴小叔叔？”
陸青斐說：“我跟你小叔叔不熟。”
言外之意，沒到聊閑話的地步。
江熾卻說：“小叔叔跟你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