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得化不開的沉沉夜色中，分貝極低的破空聲咻地響起，箭矢攜帶星火悄無聲息地從天際劃過。
隕滅之箭，殺我所念。
穿着伴郎裝的“韋澤”朝天空舉起手中香槟。
“第四支箭。”
箭鳴聲聲，殺意獵獵。
爆發的靈力橫掃雲城各處。
“韋澤”的目光忽而頓住，心底久違的情緒翻湧，半晌，喃喃道：“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春，你果然還是對小孩子下不去手……”
如此荒唐，他卻忍不住笑了下。
時鍾分針指向八點整，“啪”的一聲，休息室恢複燈火通明，衆人誠惶誠恐，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麽，生怕詛咒被轉移到自己身上。
原本站在奚韻身側的陸青斐不知所蹤，柳以恩抿緊唇，瞳孔緊縮。
“詛咒一事暫且擱淺。”奚韻表情始終冷靜，她走到軟沙發，從容坐下，“接下來正式談我們的恩怨。”
柳真顔眼中情緒難明，幾乎被震懾住。
柳家企業沒落，在商場上的一戰，奚韻赢了，但這還不夠。
物質上的報複，微不足道。她要讓他們跟她一樣陷入走投無路的絕望，每每想起都顫抖不已。
他們最在乎的無異于家族興盛，最害怕的不亞于書法界今後不再有柳家的人。
過往名聲尚存，未來毫無希望。
後半輩子溺死在恐懼之中。
夜幕遼闊，星月璨璨。
沁苑後院的枝桠搖晃，落葉紛紛，裹着寒風卷至地面。
偌大書房内，勢不可擋的涼風湧進，沁骨冷意讓劉啓生驚懼地站起身。風力勁，他重心不穩，姿态狼狽地一屁股坐倒在地。
發生什麽了？？？
劉啓生喉間一口腥甜上升，拿着八卦儀的手泛白，赤目梭巡，瞧見坐在窗台的身影。
皎潔月光揮灑，拂了女生滿身，映得每根頭發絲都在發光，讓她看起來如天上月燦然，而手腕随風飄舞的發帶，仿若潔淨雪花上一抹醒目的豔紅，增添三分蠱惑。
陸青斐擡睫，目光清明，望向神情難看的劉啓生說：“抱歉，不請自來，希望沒有吓到你。”
劉啓生：“……”
哪來的瘋子？
都什麽情況了，還在講禮貌？
她憑空出現在沁苑，多半是因爲詛咒，劉啓生意識到這點瞬間變臉。
“兔崽子，膽子不小，竟然敢上門撒野。”
“找死！”
劉啓生舍棄手中八卦儀，抓起桌上的一疊符箓，擺在屋内角落瓶瓶罐罐激烈動蕩。
陸青斐恍惚瞧見無數龇牙目裂的惡鬼朝自己奔來，她眨了下眼，一切恢複平靜。
見她若無其事，劉啓生動作頓住，滿是不可置信瞪着她。
爲什麽？
不可能！
人有貪念，就會有邪惡、恐懼和弱點。
惡不分大小，隻要是惡，他就能引出相應的惡鬼折磨她。
可是……她竟然毫無弱點！？
連軟肋也沒有？！
陸青斐依舊坦然輕松，還有心情誇他一句：“這些鬼一個都沒長正，你很擅長養邪。”
瞧這熟練的操作，看來平時沒少仗着自己有點實力随意踐踏他人。
劉啓生有一瞬心驚膽顫，能無聲無息出現在這裏，他也不認爲她好對付。
“那就再讓你見見世面！”
直覺告訴劉啓生，速戰速決最佳，他拿出鈴铛，瘋狂搖晃，叮叮當當的聲音響起，四面陰風陣陣。
陸青斐輕盈從窗戶躍下，在詭異鈴聲中，走向劉啓生，輕慢道：“想拿我三師兄的妖氣拉我入幻境，你還不夠格。”
鈴聲戛然而止，劉啓生五指一松，鈴铛哐當掉地，一股強大力量驟地扼住他的喉嚨。
劉啓生雙手下意識捂着脖子，眸中血色隐現，憤怒瞪着陸青斐。
“你……”
求生的本能與對死亡的恐懼讓劉啓生渾身發抖。
“我對取人性命不感興趣。”
陸青斐彈指，一縷紅絲蹿進劉啓生額間：“但我三師兄的東西被你侵占這麽久，不收點利息，三師兄他會不高興的。”
紅線流在劉啓生體内，将他體内的炁脈纏繞、裹緊、收縮，炁如玻璃球爆裂的刹那，血迹從他嘴角淌出。
修爲盡失，生不如死，餘生都活在殘酷的陰影裏吧。
劉啓生攤趴在地，近乎歇斯底裏嘶吼：“啊啊——！”
陸青斐熟視無睹，她收攏好妖氣，順手把劉啓生養的鬼帶走了。
酒店宴席廳内，惬意喝喜酒的“韋澤”眼皮猛地一跳，心有不好的預感。
他緩慢轉過身，看見無數鬼魂跟兵馬俑似的站在一起，正蠢蠢欲動盯着自己。
……靠。
陸青斐你不講武德！
*
城市道路亮着一排排霓虹燈，淩晨十一點半，路上行人寥寥，風刮拭着二十四小時營業便利店櫥窗，觸不及裏面的女生。
陸青斐坐了一會兒，一輛車出現在視野裏，奚韻從車上下來，攜着夜風的冷意走到她跟前。
奚韻看了眼她手裏的冰淇淋杯，坐下問：“等多久了？”
“十分鍾。”
“事情解決了，你想要什麽。”
陸青斐說了一個名字：“明應譚。”
奚韻訝異。
她最近在接觸國家的文旅項目，官方招标，正兒八經的大項目。而明應譚是這個項目的主負責人。
陸青斐補充道：“奚總見明應譚的時候，請帶上我。”
奚韻又問：“你這麽确定我能中标？”
他們目前在前期準備，後面還要去開會、跟多方聯系溝通、和競争對手參與招标等。
成功拿下項目才有機會見明應譚。
陸青斐望着窗外的路燈，神色平靜說：“嗯。”
奚韻看着女生精緻的側顔，疑惑如雨後春筍止不住冒出。
不解雖不解，但她沒問出口。
她們之間是合作關系，陸青斐替她解決詛咒，奚韻也應當同意。
“可以。”奚韻爽快答應。
“那就先多謝奚總了。”
陸青斐吃完冰淇淋，把紙盒丢進垃圾桶，正準備回無極宗，手機蓦地響起。
未知來電。
她劃過接聽：“你好。”
電話那頭是中規中矩的女聲：“請問你認識謝雲寂嗎？”
“認識。”陸青斐緩聲問，“他怎麽了？”
“他跟人打架，現在在警察局，勞煩過來一趟。”
陸青斐怔忡。
誰打架？
大師兄？
不應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