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流風穿門入戶,吹到賈蓉身上,讓他不由打了個冷顫。
剛才的熱血,此刻完全冷卻下來。
賈蓉不覺中呆住,我剛才究竟做了什麽?
我,竟然殺了那個老東西?
以子弑父,有悖人倫,實乃大逆不道之舉!
他必定身敗名裂,難逃一死!
一時間,無邊的懊惱,如同潮水般,不斷沖擊着賈蓉的内心。
老東西已經病的卧床不起,眼見用不多久,自己就會病死了的。
到時候,自己就能繼承甯國府家主之位,更是可以成爲賈家族長。
到時候,整個甯國府,再也無人管束。
他想怎樣就怎樣,想如何便如何!
可是偏偏,剛剛爲何這般沖動?
爲何就這般沖動呢?
如今不但大好前程沒了,甚至連性命都要丢掉。
從小到大,賈蓉已經被賈珍的棍棒教育,打壓成了軟弱畸形的性子。
雖然剛剛憤怒之下,他徹底強硬了一次。
然而,慫人,終究就是慫人。
在極端的刺激之下,一時間,賈蓉竟是有些神志不清起來。
他臉色一時猙獰,一時惶恐,一時絕望,一時懊惱。
忽然間,他跳起來拍手大笑道:“好你個老東西,你不是要殺了我嗎?這會子終于死在我手裏,你才知道我的厲害!”
“哼哼!老東西,我忍你很久了,早就想殺死你了!”
“可是,可是,我明明不想殺了你的!老東西,你爲什麽要逼我,爲什麽要逼我殺你?”
“嗚嗚,完了!全完了!殺了這老東西,我也活不成了!都是這個老東西害的!”
“若非這老東西執意要殺我,如何會鬧到這般地步?”
屋裏幾個小厮見到賈蓉狀況,不由都是慌亂起來。
小蓉大爺,怕是瘋了!
如今大老爺被小蓉大爺殺死,小蓉大爺已經瘋掉了。
偌大一座甯國府,竟是找不出一個正經主子來做主!
而一旦小蓉大爺以子弑父的醜聞傳揚出去,怕是整座甯國府都完了!
這時,東府的管家賴二也終于帶人趕了過來。
他聽完事情經過之後,也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驚駭欲裂。
所幸,他到底還是見過一些世面的。
他厲聲呵斥道:“來人,好生看着小蓉大爺,不要讓他亂跑。”
“賴匹,你帶人在院子外面看着,不讓任何人靠近這座院子。”
“賴茂,你帶人看着院子裏的人,不讓任何一個人走脫。”
“若走漏了半點消息,我便拿你們倆人是問。”
這件事實在是太大了,一個不慎,便是天崩的局面。
到了這時候,賴二能夠相信的,也唯有他賴家自家人了。
“是,賴爺。”
吩咐好兩人之後,賴二不敢怠慢,忙是出門上轎,匆忙趕往榮國府而去。
如今之情況,也唯有請出老祖宗來,請老祖宗做主了。
不多時,賴二便是趕到榮慶堂,跪着将甯國府的情況,向賈母叙說了一番。
賈母聽了之後,也是頭昏目眩,驚怒交加。
不過,這老封君,畢竟見多識廣,經曆的多了。
因此,倒是還能沉得住氣。
她忙命人将賈赦叫來,至于賈政,卻是還在上值,一時半刻,也叫不回來,索性就不叫着他了。
然後帶了王熙鳳、李纨等人,浩浩蕩蕩,直奔甯國府而來。
不多時,賈母便是來到賈珍院子。
進了屋子,見到賈珍慘相,還有滿屋的血污,賈母也是膽顫心驚,站立不穩。
鴛鴦忙是悄悄扶住賈母。
賈母深吸一口氣,吩咐道:“來人,将珍哥兒放下來,放到床上去,收拾一下屋子。”
這門說着,賈母起身到了隔壁屋子,又命人将賈蓉帶了進來。
賈母問道:“蓉哥兒,到底怎麽回事?你仔細說來。”
賈蓉披頭散發,眼睛赤紅,他雖是瘋癫,此時倒是還能夠認得出賈母來。
他拍手笑道:“老祖宗,那個老東西要殺我,我就把他給殺了!哈哈,我早就看這個老東西不順眼了,如今他終于是死在了我手裏!”
聽到這裏,賈母臉色陰沉,斷喝一聲說道:“放肆!莫非你糊塗了不成,在此胡說八道?”
“珍哥兒分明是發現下人偷竊财物,這下人害怕珍哥兒吵嚷出去,這才铤而走險,拔劍殺害了珍哥兒,如何是你殺的?”
“蓉哥兒,你可聽明白了不成?”
衆人先是納罕,賈珍明明是賈蓉殺死的,方才賴二明明已經告訴老祖宗了。
怎麽這會子,老祖宗卻又說賈珍是下人殺死的了?
莫非老祖宗糊塗了不成?
不過很快,他們便是回過味來。
原來老祖宗非但不糊塗,反而是最爲睿智之人。
賈珍,斷然不能是賈蓉所殺。
以子弑父,有悖人倫,實乃是驚天醜聞。
一旦傳揚出去,不但賈蓉活不了,便是甯國府的爵位,連同榮國府這座禦賜的國公府,怕是都要被收回去。
就連他們榮國府,怕是也要受牽連的。
因此,賈珍也隻能是被下人所殺。
這會子,賈母就是在暗示賈蓉,一定不要再說是他殺死了賈珍,而是要一口咬死是下人殺了賈珍。
而賈蓉被賈母一聲斷喝,吓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失聲痛哭道:“老祖宗,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賈母厲聲說道:“你若不想死,就不要胡說八道,現在你說,珍哥兒究竟是怎麽死的?”
賈蓉止住哭聲,又是笑道:“賈珍?這老東西,是被我一劍刺死的!”
“這老東西整日羞辱我,動辄打罵,一心想要扒灰,我早就想弄死他了!”
“是我殺了他,一劍刺過去,他就死的透透的了,哈哈,哈哈!”
見賈蓉如此情形,賈母臉色,頓時越發難看起來。
蓉哥兒,已經瘋了!
若是再讓他瘋言瘋語下去,整座甯國府都要爲他陪葬。
并且他這瘋症,一時半刻的,怕是治不過來。
并且誰也不敢保證以後不會複發,而一旦被他叫嚷出去,必定是天大的禍事。
一時間,賈母的臉色不由猙獰起來,晦暗難明。
半晌之後,賈母才是說道:“來人,蓉哥兒已經瘋了,先将他拿下,别讓他發瘋。”
“是,老祖宗。”
不多時,兩個小厮上前,制住了賈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