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來,戒指盒是正方形的皮質小盒,蛇皮的花紋昳麗詭異,輕輕打開,裏面是兩枚黃鑽戒指。
她突然意識到,溫仰之爲什麽剛剛突然叫她上來拿煙。
他是想讓她看見這對戒指。
兩枚戒指一大一小,明顯是情侶戒。
流光璀璨的兩枚戒指,男戒戒身略寬,鑲嵌了兩圈橙黃色小鑽,不是特别打眼卻矜貴華麗,如同夕陽下倒映了漫天晚霞的澄江,瑰麗閃耀。
枝條形狀的戒身上錯落鑲黃鑽的設計,讓戒指像是一顆銀杏樹。
或許,這個顔色,更像是他們初識時見到的蓑衣楓。
女戒則是明确的楓葉形狀,戒身是纏繞的一根樹枝,連到戒面的一片楓葉,而一顆黃鑽就鑲嵌在上銀杏葉上,同樣的濃烈潋滟。
雲欲晚站在原地,看着那兩枚戒指,有渾身發麻,從腳底闆竄到頭頂的麻痹感,捂着唇不知該作何反應,雙眼發脹比意識先到達身體。
那兩枚戒指美得驚心動魄。
因爲黃鑽稀有,被人叫做金鑽,是稀有珍貴的愛情,顔色溫暖,不象征初識的熱烈感情,象征和煦溫馨久識的愛情。
讓她發現戒指的方式很平靜,平靜得似乎她不上來也行,溫仰之隻是拍拍她,叫她來拿煙。
他的态度風輕雲淡,一點都看不出是叫她來拿戒指。
她拿起那個女戒,試探着往手上戴,一戴到底,剛剛好。
在她手上合适得不能再合适。
想流淚的熱忱鋪天蓋地而來。
片刻。
溫仰之聽見開門聲,但他未擡頭。
雲欲晚感動又怡然,滿心歡愉地把手伸到溫仰之面前:
“哥哥,好看嗎?”
戴着黃鑽的手落入眼眶,溫仰之一直着眼于銀行事務的眼微擡,清長淩厲的眼睑撩起一點,但平靜無波,隻是看着。
雲欲晚嗔喜:“還說叫我拿煙,原來是想送給我戒指。”
他看了一眼被她戴在無名指上的黃鑽戒指,視線停留片刻,若無其事道:
“煙呢?”
雲欲晚壓着唇角笑意,從背後拿出來給他。
溫仰之接過,走到陽台,開門點煙,雲欲晚跟着走過去。
她自顧自對着夜色月光欣賞那枚戒指,溫仰之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對着光線看細白小手上那枚熠熠生輝的鑽戒。
他垂着眼睑,臉龐在光與夜的沖擊下,格外棱角分明。
他語意不詳:“剛剛好。”
她有些害羞:“是啊,剛剛好。”
是怎麽能做到剛剛好的,哥哥目測都能目測出來嗎?
他沒有松開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指背,細細看她戴着鑽戒的手。
表情認真得仿佛在看參考文獻,她不知道他看見她戴戒指的這一刻想到的是教堂白鴿還是指圍一點不差。
看得她都有點害羞,止不住咬着唇,忍住想把手縮回去的沖動。
而溫仰之絲毫沒有松開的意思,依舊垂眸看着,他的眼睛很正氣,劍眉星目,可眼睫毛很濃,有些妖冶邪氣,眼尾都被遮出一片樹林陰翳。
她羞赧:“哥哥,你看夠了嗎?”
他深吸一口煙,另一隻手的食指抵了抵煙管彈煙灰,終于放開她的手。
他不說話,隻是面對着露台外的景色,一身孑然,風吹得他睡衣衣擺翩然,人立在風中不動,筆挺如青山。
眸光一明一滅,明的是煙頭的火光漠然倒映在他眼底,熄滅時是他本身的性子冷淡拒人。
雲欲晚從背後抱住他的腰,他太高了,雲欲晚的腦袋放不到他肩膀上,隻能貼着他的背闊肌,略微有些弧度的挺拔腰背,靠着卻有無與比拟的安全感,
“這是情侶戒嗎?”
溫仰之沒答她,隻是低頭吸一口煙,薄如山煙的煙霧缭繞間,夜色更加安甯。
他終于開口:“信托還缺什麽?”
說到這個,她的确有話要和他說:“其實不缺什麽了,而且,我有個想法。”
“說。”他話音簡潔。
她繞到他身前看着他:“我不要這個信托,太多了我拿着覺得心裏不安,其實我隻要知道叔叔的心意就很夠了。”
溫仰之将拿煙的手移開:“恐怕對他們來說不是這麽回事。”
她有點疑惑:“對誰?”
而樓上,
趙琴擦着護膚品,溫渭坐在沙發上,滿心感慨:“阿琴,沒想到你會願意松口信托的事情,是我一直以來都把你想得太小氣了。”
“雖然是她的女兒,但到底養在家裏這些年。”趙琴的表情說不上多好,但也不算太難看。
溫渭滿腹感動。
但趙琴的想法很簡單。
說到底,這筆信托是要有的。
不然到時候嫁出去,沒嫁妝,聯姻的親家會怎麽看?
有嫁妝就是正正經經的溫家的女兒,表示溫家是重視的,這個聯姻關系是存在的,他們不會随随便便就放棄這個女兒,親家也可以攀用這層聯姻關系。
如果沒有嫁妝,這就是一個和溫氏牽連不多,甚至沒什麽關系的養女。
也許養女都算不上,因爲不姓溫。
趙琴雖然覺得這筆信托太重太多,但比起聯姻關系,又好像不顯得重了。
這段時間太多可以選的親家,趙琴一時都挑糊塗,想和奢侈品牌董事聯姻,又想和開地方銀行的締結親家,再看覺得家裏做通訊商的也不錯。
有個女兒,一時間她竟然覺得不錯。
更何況,她心裏有種莫名的感覺,
樓婉儀的女兒,是應該要風風光光出嫁的。
樓下,溫仰之輕壓煙管,灰白虛妄的灰燼從指下抖落:“既然給你,就拿着。”
雲欲晚背靠着玻璃露台的透明欄杆,露台裝了底燈,她的白色睡裙下光火與夜風同墜,倒流光顯得她眼眸沉靜:“這筆錢太多,我實在受之有愧。”
溫仰之不多問,隻淡聲問她一句:“确定不要?”
她堅定:“不要。”
她眼眸清亮,有夜色中更漏滴露彙聚的璀璨水光,晶瑩耀眼。
溫仰之指間夾着長煙看她,清庭骨相在光火沖擊中愈發立體堅毅,成熟又帶點八九十年代港星濃烈英氣,性感,帶有年代感且稀缺的氣質,繼承了趙琴港星出身的長相。
最近幾年總有人模仿曾經的港風裝扮,但或許他們看到她阿哥才知道什麽叫天生的港風,又矜貴又松弛,一看就知道位高權重,擡手是數千棟樓得他示意有溫氏資金拔地而起,翻手是利落撤資一批批企業倒閉。
她還在念中學的時候,就看見宴會上無數人來巴結她的哥哥。
什麽企業什麽總裁,在溫氏銀行面前都還是要畢恭畢敬。
溫氏不隻有溫氏一家銀行,從國内的地方銀行收購到國外的州際銀行,六大行亦有溫氏的股份,國家破産了溫氏才會破産不是開玩笑。
而此刻,位高權重的溫仰之隻是出口淡薄,明知這筆信托的潛在含義是什麽,仍然開口:“不要也無所謂,确定不要,明天就讓人撤銷。”
她露出淺笑:“好。”
他将視線從她身上收回來,骨節分明的手搭在欄杆上,長指捏着煙,根骨都凸得剛剛好,又欲又man,雲欲晚抱住他的腰,擡頭看他表情。
他沒拒絕。
他身上淺淡的紫衫木氣息帶着淺暖。
她滿帶期盼地纏着他:“哥哥,我們什麽時候睡覺?”
她眼眸炙熱,仿佛和溫仰之睡覺是一個她很想完成的夢想,得到了會歡喜雀躍無以複加。
溫仰之薄唇逸出單字:“困?”
她明明就是想和他睡覺,卻假裝清純,還欲蓋彌彰打了一個哈欠:“有點。”
看得人直想笑,但溫仰之隻是無情:“困了就睡吧。”
她在他懷晃了晃蹭他,像一隻野生的猕猴抓着好不容易發現的完美樹藤蕩來蕩去:“你不和我一起嗎?”
溫仰之漫不經心地給她一箭:“你的床太短。”
她差點中箭身亡,連忙透過玻璃看自己的床,又仰着腦袋看了一下溫仰之,還墊了一下腳。
好像是太短了。
她怎麽這麽矮啊。
雲欲晚低下頭小聲罵罵咧咧:“我以爲你要和我一起睡,害我還期待了這麽久,不想和你玩了。”
聲音入耳,她自己覺得是抱怨,但聽者卻覺得在撒嬌。
“去睡吧。”他薄情應三個字。
她卻不甘心就這麽去睡,放活生生的夢中情人自己在這裏抽煙吹風:“哥哥你多高?”
他懶倦地撩她一眼:“很重要?”
她振振有詞:“男人到了一米八不都是會挂在嘴上的嘛,哥哥,我給你一個炫耀的機會,一米八五?一米八六一米八七一米八八?”
溫仰之隻是垂眸淡掃她一眼,又平靜無波擡起眸:
“和你,有炫耀的必要?”
雲欲晚自尊心受挫,想錘他又不是很舍得,垂頭喪氣:
“好吧,我自己去睡。”
她走進房間,負氣用被子一裹自己,背對着他,溫仰之就在陽台站着吹風。
她睡下去十分鍾,不知是今晚太開心精神放松,還是溫仰之在有安全感,不知不覺就有困意,不像平時一樣失眠到無法入睡。
快要睡着的時候,卻感覺自己被人整個打橫抱起來。
她以爲是似夢似真間的幻覺,強睜開眼皮,歪了一下腦袋,溫仰之的喉結就抵到她嘴唇上,發現是真的,她微微仰頭呢喃了一句:
“不是不和我一起睡嗎?”
溫仰之開門,看都沒有看她,語氣很淡:“我的床夠長。”
她一下就醒了,從睡夢裏被活活撩醒,嘴角都還控制不住地抽搐。
溫仰之抱着她,就這麽毫無掩飾地乘電梯從三樓到四樓。
再隔幾個房間就是溫渭他們的房間。
隻要打開門,出門就能看見溫仰之抱着雲欲晚回房間。
雲欲晚都不自覺攀在他身上,面對着他,把腦袋藏在他胸膛上怕别人看見她。
溫仰之把她放在自己的大床上,用被子把她裹起來。
雲欲晚被包起來,感覺他裹的是裹屍布,嚴嚴實實,拎起兩頭直接甩進墳坑裏都可以。
但睡在溫仰之的床上她就是開心,哪怕被裹屍袋包着,很快又沉入夢鄉,知道溫仰之等會兒會抱着她睡,睡着了嘴角都是揚起的。
江鑒清剛好發消息給溫仰之:“上次讓你幫忙帶的那對戒指,我明天過去拿可不可以?”
溫仰之拿起手機,寥寥數字:“可能得賣給我了。”
江鑒清一頭霧水:“什麽意思?”
溫仰之不解釋,隻是無情:“字面含義,賣給我。”
江鑒清在那邊一臉地鐵老人看手機。
溫仰之除了交叉銷售,現在還開始強買強賣了。
這個死奸商。
江鑒清:“懂了。”
溫仰之:“懂什麽?”
江鑒清:“我明天去溫氏銀行開張信用卡總行了吧,你不就是生氣我開别的銀行,從來不開溫氏銀行的卡嗎?”
溫仰之的回複也很快:
“有病去治。”
江鑒清:“别嘴硬了,我知道你一直很介意你最好的兄弟不肯開你家銀行的卡,你表面上無動于衷,實際上每天回想起來牙都要咬碎了吧,别人不知道你,我還不清楚嗎?”
溫仰之:“.”
江鑒清:“别回點了,你回………………………這麽多也沒用,不過是假裝風輕雲淡而已,實際上你就是座火山,強忍着不噴發,還好像冷靜自持地讓火山口積滿積雪,實際上氣得要死,明天我去開,開兩張,行了吧?”
溫仰之:“你和我妹妹有點像。”
江鑒清就知道:“懂了,我們都是你很重要但你又說不出口的人。”
溫仰之:“自戀。”
江鑒清打字的手抽了一下,他是知道的,還是他提醒溫仰之,雲欲晚可能有點自戀障礙傾向。
溫仰之:“但又有點不同。”
江鑒清回心轉意死灰複燃,溫仰之下一秒回複:“你年紀這麽大,這副樣子隻讓人想打你。”
沒多久,江鑒清就收到一條轉賬信息,數額比原價翻了兩倍。
江鑒清:“……”
江鑒清:“你妹妹這樣就讨人喜歡,我這樣就是想打我,你敢說你不想讓我去開卡嗎?”
過了幾分鍾,他又收到一倍原價的到賬消息。
溫仰之:“你已經快三十歲了。”
江鑒清不明就裏:“所以?”
溫仰之:“我說過,不喜歡年紀大的,最多給你錢,其他不可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