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有沒有？絕對有升值空間了我告訴你！”
徐征爲了演出氣勢，拿着手機的手往下一揮。
這時，他轉了轉頭，發現跟在身後的銷售小陸：“小陸，你在幹什麽？你可不可以不要站在我背後對我默哀？去沖杯咖啡好不好？”
衆人又是一陣哄笑。
如果黃柏的表現，到目前爲止還算不錯。
那麽徐征的演技簡直炸裂。
兩相對比之下，老演員和新演員的差距就體現出來了。
雖然黃柏的這兩次情緒對接，隻是默然聽話，不需要表現出什麽太大的情緒波動出來。
但是他身體明顯沒有徐征放松，面色稍顯嚴肅，且不是劇情需要的那種嚴肅。
所以，所有人的關注點都在徐征身上，壓根忘了，這場戲主要考察的是新人演員黃柏。
但沈浪卻一直盯着黃柏，輕輕搖了搖頭。
這狀态，不對勁。
不僅是他，包括甯好、彭墨他們，都是老劇組了。
一個演員的狀态好不好，大家一眼就能看出。
此時的黃柏雖然不差，但絕達不到讓沈浪直接簽人的地步。
按照劇本走，這時候，黃柏的第一次【捧哏】出現了。
沈浪早早翻開劇本看了下這段，隻見劇本上寫着：“對墓地提出質疑，準備殺價！”
隻見黃柏開口了：“經理，伱這個地方不行啊，一萬八，挑一套好的給我，怎麽樣？”
他的話說完，在場的之人，有點點頭，有的搖頭。
點頭的觀點是，黃柏作爲一個新人，表現還算不錯，劇本沒有寫出來的地方，臨時創作的内容，确實符合一個經濟拮據，但又想爲師傅買塊好墓地的徒弟形象。
搖頭的人，他們的觀點是，跟徐征相比，一個電影的主角，這種應對可不算完美。
“地下CBD，人生後花園。”
“小陸，你可不可以不要站在我背後對我默哀，去沖杯咖啡來！”
雖然，爲了突出角色，這種大段對話，甯好等人都是給徐征寫好了的。
可這麽好的台詞，配上幹巴巴的還價。
這屬實有些……拉胯！
“停！”
沈浪還沒開口，甯好直接喊停！
衆人還不知道爲什麽導演突然喊【停】，衆人目光朝甯好看來。
這時，甯好卻對沈浪道：“怪我，新人演員，還是緊張，這時候，要縮小他們自由發揮的空間。”
彭墨也點了點頭：“我們商量一下，看怎麽把細節給補上，然後再重演一遍？”
沈浪托着下巴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新人演員，飯嚼爛了，喂到嘴裏，那是規矩。
所有的大咖也都是這麽來的。
甚至有的演員，别說即興創作了，就是台詞他們也不會記得。
要按照這種标準，黃柏的表現和态度，已經算是新人演員中的佼佼者了。
可是，他簽下的演員，僅僅态度夠好就行嗎？
王保強，人家态度夠好，那是因爲人家不是科班出生，對他的要求，沈浪是讓他慢慢成長。
但你黃柏可不行，你是華國最好的電影學院畢業，表演的大課肯定都是上過的。
而且畢業後闖蕩了這麽多年，社會經驗積累的也差不多了。
你不應能這句話都接得這麽幹巴巴。
這不是你的能力和應有的水平。
所以……
此時的黃柏心情忐忑地看向導演組。
見沈浪三人再次竊竊私語朝他看來，不用說，又是自己出問題了。
可是，這裏明明沒有台詞，他自覺在這麽緊張的情況下，表現已經算是有急智了，爲什麽導演們還是不滿意？導演們的标準是什麽？
……
片刻後，沈浪跟黃柏站在室外。
“你覺得導演對你台詞是否滿意的标準是什麽？”同樣，沈浪也問出了這個問題。
黃柏道：“能搭上徐老師的戲。讓劇情飽滿！”
沈浪笑了笑：“太官方了！”
“官方？師哥，什麽意思？”
沈浪摸了摸下巴道：“你想一想，你去買房，遇到售樓小姐難道直接砍價？有這種情況，但售樓小姐接下來的反應是什麽？”
“肯定要繼續推銷樓盤的好處，跟你拉扯！”
沈浪朝黃柏看了眼表揚道：“挺聰明的嘛！”
黃柏笑了笑，但随即臉又垮了下來。
“所以，你要砍價，那是購房者的正常反應，可是後續的台詞就要進入無限的拉扯循環中去了！”
“那應該怎麽辦？”
“你說呢？換成你是購房者！”
黃柏思考了下搖了搖頭：“我買房，先砍價，然後再挑刺，最後再砍價！”
“這是電影，縮短點！”
“那，挑刺？”
“嗯！”
“就這麽簡單？”
“演戲本來也不難啊！”沈浪笑了。
黃柏也笑了。
沈浪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松點，你是消費者，看起來比徐征這個經理還緊張。”
“想想你現在角色的狀況！”
“拿着錢，要買個好點的墓地，但又經濟拮據！最後決定賣掉卡車給師傅一個風光大葬！情緒的起伏……你捋一捋！”
黃柏呆在原地半晌後，這才對沈浪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行，那咱們再試一次！”
剛走進房間，彭墨就拿着劇本走了進來道：“小黃，要不這樣，這句台詞，你就說【……】”
彭墨還沒說完，沈浪就打斷道：“你的方案等下再說，黃柏也有自己的方案，先演一段看看效果！怎麽樣？”
彭墨驚訝道：“後面的台詞呢？都OK了？”
黃柏點了點頭：“彭老師，我試試！”
……
再次開始。
“小陸你在幹什麽？你可不可以……”
徐征正在說話的時候，黃柏突然動了，隻見他俯身撐在桌上，把桌面當【樓盤】，用手點着其中的【墓地】，似乎正在挑選。
“唉？都背陰！”此時的黃柏直接說出了家鄉島城話。
不得不說，方言就是喜劇最好的潤滑劑。
三個字，再普通不過的台詞，但經過動作和語言的修飾，頓時味道就出來了。
“嗬，出去說啥了，這小味道蹭得一下就上來了！”
“沈老師還是很有辦法的啦，在外面剛了不知道蝦，假個小黃演得自然好多！很擺正！”
徐征微微錯愕，但很快接上：“我跟你說，你目光有夠專業的！一眼就看出問題所在，請看這邊！”
說到這，他拿出小棒指向墓地。
“稀缺陽光豪宅，雙衛大客廳結構，複式設計，僅餘一席！”
在衆人的哄笑中，黃柏卻沒有笑，頂着一頭獅子發型，滿臉疑惑得質問道：“你這是複式結構？”
“不好意思，我們是往下一層好不好！”
“哈哈哈哈哈………………”
“我艹，絕了！”
“徐老師太牛逼了，這靈機一動，太搞笑了！”
甯好也笑了。
這句話本來在劇本上沒有的。
黃柏也隻是随口複述一遍問題。
可是，徐征太機智了，往下一層的複式。
黃柏無意中給這場戲又帶來一個大笑點。
這場戲，主要就是突出徐征，所以黃柏相當于無意中給徐征又捧了一手。
徐征說出這麽搞笑的台詞，他也有些興奮。
整個人的狀态一下子就起來了。
“僅售六萬塊錢，而且是附帶豪華精裝修的好不好。”
越說越離譜，但是，黑色幽默，要的不就是衆人一本正經得胡說八道嗎？
這種反差感，現場直接笑崩了！
這時，突然一旁有工作人員喊道：“起駕。”
早就安排好的，《世上隻有媽媽好》開始播放。
但是聲音傳出，卻并沒有家屬捧着骨灰盒哭着出現在衆人面前，這就是試戲，當然不可能擺出這麽大的陣仗。
沈浪看向黃柏和徐征。
隻見徐征一副得意的樣子，似乎對眼前并不存在的儀式感到自豪。
而黃柏則滿臉懵逼，盯着并不存在的送葬隊伍，從屋裏看到門口。
“有點意思了！”
“小黃的表演出來了！”
“……”
“這就是我們物業公司最新推出的服務項目——十八相送！一水黑，看上去就像黑澀會！有沒有，有沒有！”
衆人再看徐征身前的黃柏，性感的小胡茬下面，嘴巴微張……他整個人都傻了。
此時黃柏的表情仿佛在說：“我艹，還能這麽搞？”
徐征的推銷，配上黃柏【沒見過世面】的表情，這情緒對接，絕了啊！
“要的就是氣氛，絕對的莊嚴肅穆，絕對的氣勢如虹，搭靈堂、送紙錢，喪葬服務一條龍，一——條——龍！”
“這麽好的服務，我天天在這裏上班，我恨不得都給自己來一套！”
“噗嗤……”
“哈哈哈！”
“被笑屎了！”
“這台詞絕了。”
“你們看黃柏的表演，下嘴唇内收，舌頭在裏面頂着下嘴唇，我每次購物，心動猶豫錢不夠的時候，就是這個表情！”
“我艹，我也是！”
“這小夥子，很有細節啊！”
甯好也發現了黃柏的這個小動作，就是這微不足道的小動作，卻說明了很多問題。
這說明了黃柏如今已經徹底放松了下來！
這說明黃柏已經在思考劇本的情節！
這說明黃柏已經跟上了老演員徐征的戲！
“不簡單啊！”甯好發出一聲輕歎，也不知道這句話他是想說明什麽。
這時，配角女演員小陸端着個杯子走了過來：“咖啡！”
已經【上頭】的徐征直接道：“小陸你做事動點頭腦好不好？給我幹嘛？給客戶啊！”
黃柏接過咖啡時，【不敢】擡頭看長相甜美的小陸，隻見他微躬着身體，不自在地輕咳一聲，這才接過！
“我艹，這個細節了！”
“純純的屌絲！這個細節把劇本耿浩的人設演活了！”
“牛逼啊，這個黃柏有點東西！”
“這是被生活錘煉過的卑微！就像我去KTV，從來不敢看1288的妹子，一個道理！”
“我艹，1288？現在都這個行情了？那特麽是鑲鑽了？這麽貴？”
“老兄，唉，你不會還以爲，現在還是五十塊解決問題的年代吧？要算通貨膨脹和彙率的老哥！”
……
徐征滿眼精光地看向黃柏：“想好沒有，要不要來一套？”
“咳咳！那個！”黃柏尴尬撓頭，“你這，還有沒有再，便宜點的。”
“哎呦，我都把話講成這樣了，那抱歉了！”徐征【不耐煩】道，“我們這是墓地中的CBD了。沒有錢的話可以考慮……”
徐征從黃柏手裏拿過咖啡，假裝喝了一口：“請到廟裏供養！”
在這之前，黃柏的表情都是尴尬、不好意思，擡不起頭，就像我穿着領子都磨破了的T恤，走進奢侈品商店的感覺一樣。
但是，徐征說完這句話後，黃柏第一次在演出中【炸毛】了。
“唉，我說你哪個眼看我沒錢啦？”
……
這一出戲，到這裏就結束了。
現場所有人都意猶未盡地看着兩人。
“繼續啊，繼續！”
“哈哈哈，能不能把下一幕買墓地的戲順便也演了！徐老師演得太好了，現場版看得過瘾！”
“黃柏演得也很好！那眼神，那口島城話，唉……你們有沒有覺得，黃柏的氣質很像《瘋狂的石頭》中，沈老師的氣質？”
“我艹，你不說我還真沒發現！确實是唉！”
“而且兩個人還都是講島城話？”
“話說沈老師是不是對島城有什麽特殊的感情啊！”
“噓，小聲點，說不定人家沈老師在島城……嗯，那個，哈哈！”
“這麽一說，有可能啊，他那些老色胚的角色，都是有生活的！”
……
黃柏和徐征聽到導演喊停，兩個人全都放松了下來。
等他兩走到導演組幾個人身邊時，已經全都滿頭大汗。
不得不說，全情投入到劇本中，是很費心神的。
徐征抹了把汗轉頭對黃柏道：“小黃演技真的不錯，你這前後變化也太大了，後面我差點沒兜住你的詞兒！”
黃柏不好意思道：“我就是想到了沈老師在《瘋狂的石頭》中飾演的黑皮，這部電影我看過無數次，沈老師在電影中每一個動作我都模仿過。”
“剛剛我突然想到電影中的情節，于是情不自禁說出了島城方言！導演，這，可以嗎？”
甯好高興地拍了拍黃柏肩膀：“可以，太可以了，你就抓着這個狀态演下去，沒問題！”
等二人走後，彭墨對甯好道：“甯導，照着這樣下去，咱們可都要進顧沈氏的公司了！”
“特麽，爲什麽不是沈顧氏！”
兩人白了他一樣，你一個靠小白臉上位的家夥！
但凡有點自知之明都不能問這問題！
三人相視一笑，之前的小隔閡，似乎正在緩緩松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