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的疑問在看到相攜而來的二人時煙消雲散，如果這時候她再看不清這是一個局，那也太蠢了。
“兒臣參見父皇，參見太後娘娘。”
景元帝含笑點了點頭，招呼兩個女兒過來。
隻見羲和臉色紅潤，說話中氣十足，絲毫不見病弱。
雲氏頓時尖叫起來，“這不可能！你怎麽沒染上疫病！”
小姑娘瞪着圓溜溜的大眼睛，“雲娘娘，您這是什麽意思呀？羲和好好地，爲什麽會染上疫病呢？我今天還跟姐姐出去玩了呢。”
雲氏下意識看向一旁的趙思源，對上了女兒失望的眼眸。
趙思源隻覺得頭疼得慌，“母妃，您又想幹嘛？這疫病是能亂說的嗎？”
這話若是真的傳出去了，無論真假，羲和就徹底被毀了。
“思源，你快過來！她身上真的有疫病！母妃沒有騙你！你會被她傳染的，快來母妃這裏！”雲氏的語氣異常笃定，朝着趙思源伸開雙臂，眼底滿是希冀。
趙思源略有些沉痛得撇開了眼，“母妃，夠了，您非要害死笨丫頭才甘心嗎？”
雲氏還想說些什麽，被景元帝截住了話頭。
景元帝面色一凜，怒斥道：“你什麽意思？宮裏有疫病？”
他本以爲是一場無厘頭的污蔑，但雲氏這幅模樣卻是笃定羲和一定會被傳染。
太後剛想開口打個岔，宸貴妃卻先她一步開了口。
“陛下，臣妾有事禀報。”
宸貴妃将羲和做的那個夢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又把那個老嬷嬷連同那名染病的宮女的證詞一并交了上來。
“陛下，因着羲和的夢，臣妾便往各宮送了花草和艾草，幸而發現得早，各宮并沒有人染病，源頭也已經關押起來了，等待陛下聖裁。”
景元帝緊緊捏着手裏的證詞，良久之後擡眸看向一旁的太後，冷冷問道：“母後……參與了嗎？”
太後頓時臉色大變，滿心怒火，“皇帝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哀家會害自己的親孫嗎？”
景元帝淡淡别開了眼，“母後沒參與就好。”
太後一時不知景元帝的意思，心砰砰直跳。
但今日之事終究是她先落人把柄，這會子也不好直接開口，隻盼景元帝能看在她的面子上揭過此事。
“好得很，居然能從朕的獅虎園把人撈出去，雲氏，還有雲家，真是好本事啊。”
景元帝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卻令人毛骨悚然。
“三平！”
“奴才在。”一旁的三平連忙走進，躬身道。
景元帝掃了兩眼便扔了，道：“把那個嬷嬷抓回來淩遲處死，中間經手過此事的全部處死，叫雲侯一家進宮觀刑！”
景元帝這是要拔除雲家安插在宮裏的釘子了。
“至于你……”景元帝擡起眼皮淡淡地望了一眼跪在下首的雲氏，眼眸裏滿是殺意，“朕本想留你一命，既然你不想活了，朕成全你。”
太後大驚失色，連忙開口求情，“皇帝！雲兒也隻是被小人蒙蔽，她也是爲了滿宮的性命才會如此，何錯之有！”
太後專撿輕的說，絲毫不提雲氏夥同外人企圖傳播疫病的事兒。
但太後不提，不代表景元帝會忘。
隻見他冷哼一聲，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強裝無事的太後，“母後可曾想過，如果不是羲和做了夢，貴妃下手快把人關起來，現在會死多少人？您還會有機會好端端地坐在這兒嗎？”
“你……你這是咒哀家！”太後氣得發抖，指着景元帝的鼻子罵，“再說了，宮裏也沒什麽事，至于罰雲兒，她可是你的至親！”
上了年紀的人對上生死愈發敬畏。
景元帝定神地看了一會兒，眼神淡漠，一字一句道：“母後的親眷确實挺多，前兒個剛想方設法替雲家某職位，這會兒又開始給雲氏叫屈。母後口中的至親範圍還挺靈活。”
就是沒有景元帝一家。
話至最後，已然帶了幾分顯而易見的嘲諷。
太後微微跌坐在鳳座上，面色難看，“皇帝是想讓哀家選一個？”
景元帝知道了她在前朝的所作所爲。
今日之事必須要有一個結果。
雲家的職位和雲氏的性命，她隻能選一個。
但無論放棄哪一個，太後都是不願的。
等了良久，景元帝已然有些不耐煩了，開口催促道：“母後到底選不選，如果不選那就全殺了。”
“不！”太後連忙開口，須臾之後，面色沉痛道：“前朝的事就……算了吧。”
景元帝沒說話，擺了擺手讓人把雲氏帶回冷宮，算是應了。
“母後安歇吧，兒臣告退。”
景元帝不想待在壽康宮，多一秒都覺得心累。出門的時候随手帶走了一臉懵圈的羲和，二人朝着元陽殿而去。
一路上景元帝一言不發，面色微微發沉。
“爹爹，别傷心，好不好？”羲和靠在景元帝的胸膛上，聽着那過于快的心跳，心底有些不安。
“沒事，爹爹習慣了。”
本以爲心若磐石，卻終究是差了點。
羲和無法強求太後的想法，她隻能緊緊抱着景元帝，安慰道：“爹爹，沒事哒，你還有羲和，羲和會一直陪着爹爹的。”
景元帝舒了一口氣，冷硬的胸膛裏仿佛多了一把火，燒不盡，燃不滅，滋養着相融的血脈，“羲和以後别走遠好不好？就算是嫁了人也可以留在宮裏，爹爹給羲和準備一座最大的宮殿，閑暇的時候來元陽殿陪陪爹爹，受欺負了也可以來找爹爹，爹爹給羲和做主，好不好？”
“好！羲和不走遠，羲和陪着爹爹，一輩子待在天朔！哪兒都不去！爹爹别嫌我煩就好啊！”小姑娘笑得開懷，窩在景元帝懷裏打滾。
“朕怎麽會嫌你煩呢，朕心疼還來不及呢。”景元帝嘴角勾起，心底的陰霾漸漸散去，“羲和永遠是爹爹的小寶貝，永遠都會護着羲和的。”
“一言爲定！”小姑娘從寬大的大氅裏伸出一隻手，“爹爹，拉勾勾哦！”
兩隻手重合的那一刻，他們仿佛回到了初見的那一天。
那一日遍體鱗傷的小姑娘也是這樣拉着他的手，定了下諾言。
“一言爲定！”
父女倆走在最前頭，寂靜的冬日庭院充滿了小公主的歡聲笑語。
三平跟在後頭眉眼含笑，眼底一片欣慰之色。
從前陛下每次從太後處出來心情都不好，但幸好……小公主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