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又從趙思源那裏搜羅了幾本，這才抱着書滿意地打道回府。豈料越走越偏僻，一個沒留神就忘了方向。
“雲荟姐姐，你認得這是哪裏嗎？”小姑娘左看右看，終于洩氣，朝雲荟求救。
她是個路癡哎。
雲荟躍上高處看了看，說道：“公主，前面就是闵儀宮了。”
“闵儀宮？那不是五皇兄住的地方嘛？”羲和道。
雲荟點了點頭。
不知不覺，她們居然已經走到闵儀宮了。
“雲荟姐姐，我們去看看五皇兄吧，好不好？”小姑娘盯着不遠處那略顯荒涼的宮殿說道。
雲荟搖了搖頭，“公主，你忘了？沒有陛下的聖旨，誰都不能探視五皇子的。”
“偷偷的嘛，好不好？”羲和癟着嘴，拿出撒嬌大法，做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
這一招百試不爽。
雲荟無奈地捂臉，妥協道：“公主，說好啊，就一會兒，不能多！”
“好呢！”小姑娘笑眯眯地跳了起來，上前親了雲荟一口，“羲和很乖哒，雲荟姐姐放心哦。”
闵儀宮略顯蕭瑟，比明月宮都要安靜幾分。
大門開了一道口子，羲和悄悄溜了進去，留了雲荟在外頭把風。
地面上的積雪無人清掃，白雪之下還藏着秋日的落葉。
冷風過，羲和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剛至庭院，一道清瘦的背影映入眼框，趙子哲坐在輪椅上，望着樹上的風筝面帶難色。
“誰！”趙子哲眼神一變，朝這邊看來，觸及到半邊身子藏在樹後的羲和時微微一愣，“你來這裏做什麽？誰讓你進來的？”
羲和尴尬一笑，慢慢挪了過去，面上有些擅自闖入的不好意思，“五皇兄，沒誰讓我來，我自己跑來的。”
趙子哲淡淡地看了一眼便錯開了視線，“滾，别讓我再看見你。”
他略帶不舍地看了一眼樹上的風筝，便歎了一口氣準備回屋，但身邊的太監不知去了何處，無人幫他，他自己根本搬不動這個大家夥，隻好悻悻地停了下來。
羲和見狀立馬上前自告奮勇，“五皇兄，我給你摘風筝！”
小姑娘踩着桌子就要往上爬，趙子哲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上到半空了。
“下來！我什麽時候說要風筝了！滾下來！”趙子哲厲聲道。
小姑娘朝他輕輕一笑，“五皇兄沒事哒，羲和經常爬樹的，我很快就下來！”
羲和抓住樹幹，一踩穩就去夠不遠處的風筝，拿到手的那一刻便朝着趙子哲比劃，一隻手在空中不斷搖擺。
“五皇兄，你看！羲和拿到啦！”
冬日裏風雪肆虐，趙子哲眼前原本雪白的一片忽然多了一絲亮色。
萬白中的一抹紅顫動了心底沉寂已久的琴弦。
趙子哲抿緊了雙唇，半晌沒有說話，許久之後，歎了一聲，“下來吧。”
“好呢！”
許是因爲剛消了些雪，樹幹意外地濕滑，羲和腳下打滑，整個人飛了出來。
“啊！”
“羲和！”趙子哲大驚失色，下意識就要去接，可他腿腳不便，掙紮間竟然跌落在雪地裏，眼睜睜地看着羲和挂在半空，自己卻走不動一步。
他滿懷恨意地看向那雙腿，那一抹絕望重新出現在他的面容上。
廢人，無用。
雲荟聽見驚叫聲，使了輕功把挂在樹上快要撐不住的羲和解救下來。
“公主，沒事吧？”雲荟差點吓暈過去，一接到羲和就連忙查看。
小姑娘根本沒有被吓到，還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雲荟姐姐，我沒事哒。”
須臾之後想到什麽，大驚失色，連忙去把趙子哲扶起來。
“五皇兄，你怎麽掉下來了，地上冷，羲和扶你！”
雲荟見狀也要過來帶把手。
豈料，趙子哲反應激烈，根本不讓人碰。
“滾！滾開！出去！出去！”趙子哲神色癫狂，瘋狂地推攘着雲荟，“别看我！别看我！”
趙子哲讨厭别人的憐憫的眼神，更厭惡任何人看他的腿。
他這幅倉皇無能的模樣太過可笑。
“雲荟姐姐，你先出去吧。”羲和連忙道。
雲荟沉默一晌，“公主，五皇子不太對勁，要不還是找太醫吧？”
雲荟生怕五皇子發瘋傷了小公主，怎麽說都不肯走。
“沒事的，雲荟姐姐，五皇兄不會傷害我的。”羲和安撫着趙子哲，神色間有些着急，“雲荟姐姐，你在外面等等羲和好不好？我保證不會有事的！”
雲荟點頭出去了，“公主有事叫我。”
她出去後，羲和蹲在了雪地裏，用尚且短小的臂膀抱着比她大了許多的趙子哲，“五皇兄，雲荟姐姐走了，沒事的，羲和在的，沒人看見的。”
趙子哲隻覺素日裏冰冷的胸膛多了一絲溫熱，他貪戀地汲取着來之不易的暖意，足足一刻都不肯放手。
又開始飄雪了，羲和試探地問了一句，“五皇兄？”
趙子哲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或許是因爲凍得有些久，聲音帶着幾分沙啞，“好端端爬什麽樹，活膩了是嗎？”
“我給五皇兄摘風筝啊。”小姑娘跪得有些久了，悄悄換了個姿勢。
趙子哲一頓，道：“我沒說要。”
“你說了的！”
趙子哲終于把小姑娘放開，整個人靠在一旁的輪椅上，喘着氣，“我沒說。”
小姑娘固執地搖了搖頭，“你嘴巴沒說，但你的眼神分明就是想要的！羲和很聰明，一下子就看出來了。”
趙子哲一噎。
當時他确實想把風筝拽下來，那是他在闵儀宮唯一能一直陪着他的東西。
他不經意間露出的情緒竟然被羲和捕捉到了。
“五皇兄，你身體不好，雪地裏涼着，我們起來吧，好不好？”
豈料趙子哲驟然變臉，一把将羲和推倒，平靜了沒多久的神色再次布滿了瘋狂。
隻見他冷笑一聲，“趙羲和，你也可憐我是不是，看我斷了腿，眼巴巴地來憐憫我這個可憐蟲是嗎？”
羲和愣了一下，連忙反駁，“絕對沒有！五皇兄我沒有那個意思！”
小姑娘雙手舉起，十足的真誠模樣。
趙子哲冷哼一聲，淡漠的雙眸裏滿是惡意，“得了吧，你跟他們都是一樣的，少在這裏惺惺作态，平白惡心人了，滾吧，别再讓我看見你來闵儀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