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嚎得厲害,在懷裏也不安定,掙紮着要往出跑。
這冰天雪地的,蕭明瑄怎麽可能真把人放下來,“閉嘴!再嚎一句我就把你扔去獅虎園!”
羲和摸透了蕭明瑄的脾氣,哭得更厲害了,嘴裏振振有詞,滿是控訴,“你個沒良心的!我給你送糕點,我給你偷簪子,我還讓你欺負,你居然想賣掉我,嗚嗚嗚嗚,沒這道理啊,你好壞!想賣掉我還不讓我說!沒人性!”
蕭明瑄頭突突地疼,隻覺得要炸了,就近找了個廢棄的宮殿,把小姑娘帶了進去。
“都在外面等着,不許進來!”蕭明瑄一聲厲吓,雲荟和侍書便停在了殿外。
“幹什麽!你想把我分屍再賣掉嗎?”一見黑黢黢的宮殿,羲和頓時手腳并用緊緊地霸着蕭明瑄,“你你你你……錯付了!”
小姑娘哭得傷心,蕭明瑄氣得胸膛打鼓,卻又拿她沒辦法,找塊幹淨的地兒把人放了上去。
“還分屍?你這腦袋瓜到底裝了什麽?”蕭明瑄冷笑一聲,坐下粗喘着氣。
“那你帶我來着幹嘛?”羲和道。
“你哭成這樣,還能出去嗎?”蕭明瑄胸膛劇烈起伏,字字句句間頗有幾分無奈。
雖是冬日,但路上的宮人也不少,若是任由小姑娘這樣哭一路回去,還不知道也惹出多少閑話。
“好啊你,我哭成這樣你都不哄哄我!你變了!”小姑娘起身跳下軟榻,朝門口沖去,還沒走兩步就被一隻大手死死地圈住。
耳邊傳來蕭明宣陰沉的聲音,“想去哪兒?”
“不去哪兒!我要去把大門打開,讓所有人都看看你是怎麽欺負我的!”羲和作勢就要掙紮,無賴的底子暴露無遺,“我要雲荟姐姐!萬一你把我分屍了怎麽辦!雲荟姐姐找不到我會哭的!”
小姑娘新看的話本上就是這麽說的,小女孩被大灰狼騙走了,家人連屍體都沒找到,哭得可傷心了。
蕭明瑄歎了一口氣,隻覺得下一秒自己就會被氣死,“不準開門!乖乖給我呆着!”
“我不!”小姑娘持續反骨,“你都要賣了我了!我要去狀告你的罪行!”
蕭明瑄忍無可忍,把人倒過來架在腿上,伸手就是一巴掌。
“啪!”
羲和頓時呆住了,半天沒有動作。
她屁股被打了!
“還胡不胡說?嗯?”蕭明瑄擡手又是一下,不過卻沒多少力氣。
蕭明瑄每打一下,羲和就嗥叫一聲。
“混蛋啊。”
蕭明瑄把人放在一旁,單手支着腦袋,眼底帶了些許倦怠,“你才是我祖宗!”
打又打不得,罵也罵不得。
小姑娘縮到角落,吸着鼻子,瑟瑟問道:“那你還賣我嗎?”
蕭明瑄難耐地閉了閉眼,有氣無力地說道:“不賣了。”
還未待小姑娘歡呼,又補了一句。
“試過,賣不掉,還是留着吧。”
羲和:“……”
大灰狼賊心不死啊,我身危矣!
雲荟聽着小公主殺豬般的吼聲,好幾次想闖進去都被侍書攔了下來,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殿門緩緩打開。
兩人如舊,看不出一絲龌龊。
隻是小公主的眼眶紅紅的,仿佛被人欺負狠了。
“小哥哥,明日我們一起去西甯侯府吧,去接姑姑,好不好?”
出了這種事,羲和多少有點不太放心元陽長公主。
“長公主不住在西甯侯府,要去旁邊的公主府找。”
二人貌合神離,除非必要,長公主已經很久不回西甯侯府住了,隻是消息瞞得好,兩府又離得近,才無人發覺。
“元陽姑姑好可憐啊,那醜男人瞎了吧。”一說起這個,羲和就氣憤。
蕭明瑄本想一笑置之,忽然臉色微變,試探地問道:“小羲兒,元陽長公主的封号是禮部拟的嗎?”
“好像不是哎。”羲和沉思一瞬,道:“我記得母妃給我說過一次,小姑姑的封号是爹爹拟定的。”
公主的封号,大多都是成親之時由禮部拟定,景元帝選一個就行了。
“那長公主的封号是何時給的?”蕭明瑄停下腳步,朝身後某處看去。
“好像很久了吧,具體我也不知道哎。”
羲和才五歲,元陽長公主受封的時候她還沒出生呢。
蕭明瑄沒有再追問,隻是若有若無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元陽殿。
真這麽巧嗎?
*
本想第二日就去公主府找人,結果聽說北郊紅鷹軍出了事兒,長公主趕去處理了,沒一兩日回不來,隻好歇了心思。
這兩日京中關于羲和的傳言愈發多,傳得更是離譜,傳到最後居然給小姑娘安上一頂目中無人,驕橫跋扈的帽子。
宸貴妃聽說後氣壞了,一查才知是安遠王府的瑩華郡主派人傳出去的。
隔天,安遠王妃就被叫進宮狠狠訓斥了一番,一句“教女不善”便讓安遠王府的女眷都蒙了羞。
各家一打聽才知他家的郡主不僅惹了昭元公主和元陽長公主,更是對景元帝口出不遜。
再加上景元帝對異姓王微妙的态度。
誰都不想違背聖心,久而久之,各家的宴會便不請安遠王府了。
“奴婢聽說,安遠王的子嗣因爲這事兒鬧得不可開交,各個揚言要分家呢。”慕華經常在宮外行走,知道的更多,“聽說安遠王死活不同意,一着急舊疾還發作了。”
宸貴妃喂了羲和一口羹湯,又擦去了嘴角的湯漬,語氣微微上揚,“可不得鬧開了,畢竟安遠王又不止蘇瑩華一個孩子。”
安遠王生性風流,光妾室就納了十幾房,安遠王妃爲了博得一個賢良的好名聲,更是沒有攔着,這孩子估計也有十幾個了,年齡大些的估計都要議親了。
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蘇瑩華這等醜事,可不得爲自家兒女打算。
反正無法繼承世子之位,倒不如徹底分出去,些許還能落得個深明大義的名聲。
“安遠王如果不松口,這家怕是難分。”慕遠素來穩重,也看得更深。
“他當然不會同意。”宸貴妃冷笑一聲,“但這個口子既然開了就不會那麽簡單地複原回去。”
宸貴妃朝着元陽殿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人比我更心急呢。”
異姓王,終究是景元帝的一塊心病。
慕遠也想到了這一層,低眉道:“還是娘娘有遠見,奴婢自愧不如。”
宸貴妃美目上挑,“切”了一聲,轉頭又欺負昏昏欲睡的寶貝女兒了。
羲和還沒睡醒,用了午膳,依舊困倦得厲害,眼皮不住地往下掉,惹得宸貴妃捏了好幾把。
“娘親,你幹嘛呀!又捏人家!”羲和的瞌睡蟲被趕跑了,嘟着嘴,扭頭過去,不看宸貴妃。
宸貴妃趁其不備又捏了一把羲和的小屁股,才心滿意足地轉過頭。
“本宮本來暫時不想動安遠王府,但誰讓安遠王生了個蠢貨呢,居然敢動本宮的羲和。”
宸貴妃的長兄當年上戰場平亂的時候就被安遠王陰了一把,若非兄長命大,後果不堪設想。
這仇她一直記得。
隻是苦于沒有挑起的理由。
這下好了,新賬舊賬一起算!
羲和頓時來了精神,“娘親,羲和是不是做了一件好事啊!”
“對~”羲和這幅模樣,宸貴妃簡直愛到了心底去,“羲和真是娘親的小福寶呢,有了羲和,很多心煩事都解決了!”
羲和綻出一抹笑容,湊過去,雙唇貼在宸貴妃的臉頰上,給了她一個香香,“羲和也最喜歡娘親啦!”
母女兩玩鬧了一會兒,見羲和又困了,宸貴妃便打算抱孩子再去睡一會兒。
臨走前吩咐道:“你們盯着點安遠王府的動靜,一旦他們分家,便召那些庶子庶女進宮,算是本宮‘安慰他們被抛棄’的一點心意。”
蘇瑩華不是自诩嫡出便在京城橫行霸道嗎,宸貴妃偏要拔高那群庶出的身份,惡心死那對母女。
傷敵一千無自損的買賣,她一點也不虧。
慕遠和慕華對視一眼,退了下去。
*
宮外客棧,一間房門緊閉的廂房隐約傳來嗚咽的聲音,爲寂靜的黑夜多添了幾分寒意。
房内一女子被反綁着雙手跪在地上,嘴裏塞着布條,不斷掙紮,發絲淩亂。
幾名彪形大漢立于身後死死地壓制着她。
前方挂着一面輕紗,一道身影隐在輕紗之後,影影綽綽,看不清面容。
侍書立于一旁,請示道:“主上,人已經綁來了,要如何處置?”
蕭明瑄翻看手中的書信,唇角的冷笑愈發明顯。
蘇瑩華懷恨在心,買通了說書先生和街邊的乞丐抹黑羲和。
“既然管不住自己的嘴,那就不用說話了。”
蕭明瑄随即擲出一個杯子,茶杯和地面撞擊的那一刻,化爲碎渣。
侍書朝外使了一個眼色,很快便有人把碎瓷片收集起來,朝蘇瑩華走去。
蘇瑩華眼眸驟然放大,眼底滿是不可置信,掙紮着往後縮去,可身後之人牢牢的禁锢着她,不得退分毫。
布條取下,蘇瑩華聲嘶力竭地喊道。
“求求你!放過我!我爹是安遠王!我娘是安遠王妃!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别殺我,别……”
話還未說完,便被捏着下巴灌入碎瓷片。
蘇瑩華死命地掙紮着,碎瓷片流入口中滑入嗓子,沒多久就出了血,一呼一吸間滿是疼痛,兩行清淚順着眼角留了下來。
驟然被放開,蘇瑩華跌倒在地上,钗環盡散開,不斷地扣着嗓子眼,卻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響。
花容月貌不複存在,隻是一條趴在地上的可憐蟲。
蕭明瑄懶得聽那嘶啞的吼叫聲,擺了擺手。
下屬把蘇瑩華敲暈了從密道帶了出去,侍書适時遞了一封信上來。
“主上,那邊來的信。”
蕭明瑄翻書的動作一頓,擡眼看着信封上熟悉的花漆,“還敢寄信來,看來還沒放棄啊。”
平淡無波的雙眸在拆開信的那一刻多了些許波瀾,他緩緩敲擊桌面,若有所思。
須臾之後,擡頭道:“給小羲兒的糕點準備好了嗎?”
侍書愣了一下,沒跟上自家主子的腦回路,連忙回道:“買了,魁星齋新出的,小公主絕對喜歡。”
“那就好。”
蕭明瑄取了一旁的燈籠,火苗一寸一寸地舔舐着信紙,直至化爲虛無。
“主上,要回嗎?”侍書試探地問道。
蕭明瑄搖了搖頭,“不急,我也很好奇,我一個無權無勢的質子,到底有什麽是他在意的。”
*
長公主這一去就是四日,臨近年考,國學院幹脆就放了假,讓學子自行溫習。羲和得了宸貴妃的允準,一大早就往長公主府趕去,半路碰上了帶兵巡城的趙謹淵。
“二皇兄!”馬車内探出一顆小腦袋,笑盈盈地看向騎在馬上的趙謹淵。
趙謹淵尋思着手冷,撫上臉頰的手轉了個彎放在頭頂,“這大冷天的怎麽跑出來了?”
小姑娘絲毫不怕冷,捉住趙謹淵的一隻手放在手心裏暖一暖,“爹爹今天要宣小姑姑進宮,我怕她受委屈,所以和小哥哥來接姑姑!”
趙謹淵這才發現馬車裏還坐了一個人。
“九皇子。”趙謹淵颔首道。
“二殿下。”蕭明瑄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
“什麽受委屈?”趙謹淵皺眉問道。
羲和連忙把昨日告訴景元帝的那番話複述給趙謹淵。
二皇子冷硬的面容頓時布滿寒霜。
“不識好歹,他算什麽東西,敢這麽對姑姑!”
趙謹淵十分敬佩元陽長公主,不僅是對方曾經金戈鐵馬收複失地的魄力,更是她對小輩溫柔的關心。
每次長公主去了京郊營都會指點他一些,對皇子皇女皆是一視同仁。
“就是!醜男就是大壞蛋,所以羲和才要趕來,免得大壞蛋欺負姑姑!”羲和揮舞了幾下小拳頭,頗有些躍躍欲試的模樣。
蕭明瑄扶着她半個身子,免得人掉下去了,道:“你這脾氣還真是随了你爹了。”
“不好嗎?”羲和問道,“這脾氣是不是找不到驸馬啊?”
蕭明瑄嘴角抽搐,露出一個坦然無害的笑容,“挺好的,沒問題,繼續努力,你可以再驕縱一點,我兜着。”
招驸馬?咋不上天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