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年關了,國學院半年一次的考核也快開始了。
羲和力求擺出一副勤勉好學的模樣。
“沒事兒啊,落下了哥哥給你補啊。”大皇子道。
羲和尴尬一笑,硬着頭皮繼續說,“這……哥哥最近挺忙的,我還是不煩你啦,我自己闊以哒!”
趙成甯深信不疑,反倒是一旁的趙謹淵似笑非笑地看了小姑娘一眼。
大皇子被景元帝派了差事,不常在國學院走動,反倒是他聽了幾耳朵關于小妹的事情。
眼瞅着編不下去了,羲和朝趙謹淵投來求救的目光。
趙謹淵微微笑了笑,開口解圍道:“好了,大哥,羲和想自己學就由着她吧。正好,京郊營的事兒跟你商量商量。”
趙成甯的注意力果然被拉走了,“你說。”
羲和朝趙謹淵伸出一個大拇指。
幹得漂亮!
小姑娘津津有味地看着手裏的圖畫冊,偶然聽到趙謹淵說到帶兵的事兒。
“二皇兄要帶兵嗎?”
趙謹淵含笑點了頭,“對,徐統領說我到了獨立曆練的年紀了,前日就向父皇請旨讓我接管城南布防軍。”
說起這個,趙謹淵面上多了幾分輕快。
從前京郊營被雲家控制在手裏,明裏暗裏給他使了不少絆子,壓着他不許他出頭。徐青野接手後發現了趙謹淵這塊璞玉,絲毫沒有打壓的意思,征求過他的意見後隔天就上了奏章。
羲和嘴裏念叨着,“帶兵啊,是不是會有危險啊?”
趙謹淵沉吟兩許,“還好,主屬皇城,主要是維護秩序,沒什麽大危險。”
聞言,羲和煞有其事地點頭,轉身從身後拿出一個平安符來遞給趙謹淵,“二皇兄,拿着!保平安!”
趙謹淵愣愣地往小妹身後看了一眼,思襯着小姑娘從哪兒拿出來的東西,手卻先一步接過了平安符。
“給我的?”
趙謹淵摩挲着手裏的平安符,沉甸甸的,依稀摸到一塊硬邦邦的物什,“爲什麽要放一塊……鐵?”
聽說過放符咒和銅錢,第一次見放鐵片的。
羲和摸了摸那不存在的胡子,一副天外高人的模樣,“哎呀,你不懂!鐵片才能防刀劍啊,符咒啥的輕飄飄的,還是這個實在!”
羲和沒說的是,那是千年玄鐵,刀槍不入,她從藥閣角落挖出來的,隻此一塊啊。
趙謹淵拿着鐵片,哭笑不得。
趙成甯噴了茶,拍了拍趙謹淵的肩膀,煞有其事地安慰道:“也……也不錯。”
趙謹淵給了他一個涼飕飕的眼神,把平安符收進懷裏,“行,皇兄收了,謝謝我們小寶貝兒。”
自從賢妃叫了這個稱呼,趙謹淵耳融目染也換了稱呼。
他這個可愛的小妹,可不就是小寶貝兒嘛。
羲和心滿意足地笑了笑,重新陷入黃金屋。
忽然傳來一陣咳嗽聲,羲和惶然一擡頭,目光和大皇子打了對照。
趙成甯不太自然地喝了口茶水,“羲和,哥哥的呢?”
羲和本想将準備好的拿出來,聞言,玩心大起,故意做出一副心虛的模樣,“哎呀,完蛋啦,忘記給大哥哥做了。”
“三皇兄和四姐姐的給了,小哥哥的正在做,爹爹和娘親的在這裏。”
羲和每說出一句,趙成甯的臉色就黑沉一分。
好好好,蕭明瑄都有,就他沒有!
趙成甯此刻的表情跟棄婦似的,仿佛下一秒就能掩面哭泣而走。
趙謹淵看破不說破,微微背過身去,肩膀不斷抖動。
眼瞧着趙成甯唉聲歎氣,羲和終于從身後拿出一個同色系的平安符出來,三步做兩跳進趙成甯懷裏,給他系在腰間,“我怎麽會忘了大哥哥呢,你對我最好啦。”
說罷,還湊近親了大皇子一口。
趙成甯愣了一瞬,在兩人揶揄的目光中不自然地撇過了頭,心裏卻甜滋滋的。
“乖妹妹,想吃什麽想玩什麽,給哥說,哥給你帶!”趙成甯把平安符放在手心左右翻看,心底飄飄然的。
小姑娘細數了一大堆,末尾猶豫了一會兒,問道:“大哥哥,我能不能……去看看五皇兄啊?”
趙成甯臉色微微沉了下來,斟酌言語,“怎麽忽然想去看五弟了?”
羲和道:“就……我還沒見過五皇兄,想見見。”
趙成甯和趙謹淵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眼中看到好奇。
趙成甯心有猶豫,“羲和,這事兒哥做不了主,得父皇的手令才行。”
因着腿腳的事情,五皇子的脾氣愈發陰郁,自從長秋宮死過一次人後,外面便開始傳五皇子性格暴虐,時常打罵宮人的傳言。
景元帝未必不知曉,隻是懶得管,隻是吩咐了無他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長秋宮。
“這樣啊。”羲和低頭沉思,不知在想些什麽,“那好吧。”
羲和沒有強求的意思,眼見午時将近,兩位皇子便留在浮華宮用膳。
席間,趙謹淵一個人管兩,既要給羲和擦嘴,又要給趙成甯夾菜,忙得不可交。
*
羲和再次踏上令人昏昏欲睡的國學院裏程。
“小哥哥~”羲和頂着衆人好奇的目光撲進蕭明瑄懷裏。
蕭明瑄習慣性擡手,把小姑娘接了過來。
“你接住我啦!”正值冬日,羲和被包裹成一個球,從遠處看去隻看見一個雪球滾進九皇子懷裏。
雪球裏緩緩露出一個小腦袋,明亮的雙眼直勾勾地盯着蕭明瑄看。
“嗯,接住了。”
蕭明瑄替小姑娘解開大氅,又拍掉了她發絲上的雪花,把暖烘烘的手爐塞進對方手裏,又從侍從手裏接過食盒,“這是魁星齋新出的糕點,你嘗嘗。”
小姑娘好奇地打量了一眼眼前的生面孔,注意力很快又被糕點帶走了。
一口下去簡直美死了,“小哥哥,你怎麽忽然對我這麽好呀?是不是在讨好我啊?”
羲和本是随口一說,豈料蕭明瑄一本正經地回道:“對,我在讨好你。”
羲和愣住了,糕點啪嗒一聲掉在桌子上。
蕭明瑄的眼睛很漂亮,微微勾起仿若桃花紛飛,盛過戰火紛飛,見過白雪佳景,深邃的眼底布滿了細碎的光亮,如漩渦一般要将人吸進去一般,清透的眼眸下藏着不爲人知的瘋狂。
羲和被注視着,耳邊萬籁俱靜,那一瞬間她隻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
比平時不知快了多少。
“爲什麽?”羲和道。
蕭明瑄笑了笑,眼底劃過一絲暗光,又遞了一塊糕點過去,“誰讓我得罪了某個小姑娘,這不得賠個禮道個歉。”
羲和知道他說得是上次明月宮的事情,小聲說道:“其實不用的,我早就不生你的氣了。”
因着自己也有錯,羲和總覺得受之有愧。
蕭明瑄歎了口氣,不容置疑地說道,“小羲兒,看着我!”
羲和對上那雙深沉的眸子,靜靜地等待對方的下文。
“小羲兒,我在意你,所以願意做,你不必覺得虧欠。”蕭明瑄理順小姑娘散落在前額的發絲,“如果小羲兒心疼我,那就多陪陪我,成不?”
羲和的腦子成了一團漿糊,什麽都想不起來,基本都是蕭明瑄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見人點了頭,蕭明瑄才心滿意足地放開了。
李太傅一來,羲和就準備開始睡了。
這次卻被蕭明瑄擋住了,“還有半個月就要年考了。你是打算交白卷嗎?”
羲和一陣激靈,抖了幾下。
完犢子了,她嘴上雖然那麽說,但她真的一節課都沒聽過啊。
真的要去找大哥哥補課嗎?
羲和在腦海中搜尋了一圈,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身邊這人,“小哥哥,救命!”
小姑娘跟倉鼠一樣,可憐巴巴地望着他。
蕭明瑄沒忍住笑出聲來,立刻收獲了小姑娘一個要掐人的恐吓。
“想讓我給你補課啊?”
小姑娘眼眸驟然發亮,連連點頭,雙臂抱緊了蕭明瑄,生怕這移動的補課老師跑了。
蕭明瑄狀似沉思了一瞬,“那你總得給我點好處啊。”
羲和“啊”了一聲,神情間帶着些許古怪,須臾之後,試探地問道:“那……我給你一個香香?好不好呀?”
小姑娘覺得自己聰明極了,當着學堂一衆人的面就要撲上去。
蕭明瑄神色劇變,連忙摁住蠢蠢欲動的小姑娘,臉頰泛起幾坨紅暈。
他掃視了一眼周圍,壓低聲音道:“不許在這兒,回去再說!”
羲和覺得這話有些問題,卻半天想不出哪裏有問題,隻得先應了下來。
她問道:“小哥哥,我們能不能不在明月宮補啊?”
蕭明瑄翻了頁書,漫不經心地問道:“想去外頭?”
羲和忙不疊地點頭,“可以嗎?”
蕭明瑄沒忍住伸手捏了小姑娘的臉蛋一把,直到對方在發飙的邊緣才堪堪收回手,“可以,但是要聽我的,不準亂跑。”
上次和景元帝的交鋒算是一次無聲的談判,景元帝放寬了他的活動範圍,卻也增加了潛伏在他身邊的人。
“我肯定聽!”羲和樂不可支,湊過去親了蕭明瑄一口,“小哥哥最好了。”
蕭明瑄僵住了。
好好好,防得住初一,攔不住十五。
趙羲和,你好樣的!
學堂内的讀書聲戛然而止,李太傅欲言又止地看着角落裏的那兩位。
羲和臉上的笑意凝固。
她忽然想起來小哥哥剛剛是不是說過,在外面不能親人的。
許久之後幹笑兩聲,“呵呵,睡……睡覺。”
說罷,立馬趴在桌子上,把頭埋在懷中。
撞死算了。
李太傅:“……”
唔~果真是年紀大了,老眼昏花了。
蕭明瑄幹咳兩聲,也偏了頭,看向窗外,耳根和脖頸紅了個透頂。
國學院給每位學子都準備了休息處,用了午膳,羲和便開始昏昏欲睡,卻死活不願意回自己的住處,要纏着蕭明瑄。
說急了,還會哭。
休息處男女分割,蕭明瑄不想讓其他人看見羲和,便帶她回了馬車。
幸好馬車夠大,蕭明瑄把人抱進懷裏,又用狐裘緊緊地裹着她,“睡吧,到點了我叫你。”
小姑娘的意識已然迷離,甕聲“嗯”了一句,便陷入了夢想。
蕭明瑄略感風寒,再加上後背上的傷隐隐作痛,此刻也是頭痛欲裂,便靠在馬車牆壁上閉目養神。
眉頭緊緊皺着,嘴唇略微有些發白,神情間頗有些煩躁,仿佛做了噩夢怎麽都醒不來。
空間狹小,旖旎的味道便無處可藏,鼻息間若有若無的奶香味侵擾着大腦神經,隻覺得有一根繃緊的線,微微一用力便會斷開。
羲和的腕間出現一縷紅絲,進入蕭明瑄的身體。
他皺起的眉頭微微舒展開,陷入了沉沉的夢鄉。
半夢半醒間,蕭明瑄感覺懷中一空,冷風鑽入懷中,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很快,寒風被阻擋,懷中多了一絲溫熱。
蕭明瑄人已經醒了,意識還未回籠,眼皮異常沉重,睜不開眼,耳邊卻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見過昭元公主。”周廷川偶爾出門轉轉就遇到了從馬車裏探頭出來的羲和。
羲和聞聲望去,看見一個白衣男子,身姿忻長,手中把玩着一柄折扇,溫柔清隽。
“你好呀!”小姑娘偏頭笑了笑。
周廷川頓了一下,扇子放在手心,一時忘了動作,癡癡地望着那張笑顔。
許久之後,臉上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殿下安好。”
周廷川眼眸中有些意外。
這位小公主和傳言中霸道無賴,心機深沉的說法不一樣。
正想再多說兩句,馬車裏傳來一道聲音,帶着絲絲寒意,比這漫天風雪都要讓人冷幾分,周廷川忍不住皺了皺眉。
“小羲兒,跟誰說話呢?”蕭明瑄嗓音嘶啞,略顯深沉。仿佛是難受得緊,單手揉着眉心。
果不其然,羲和的注意力被拉了回來,見蕭明瑄臉色不對,湊了過去。
兩人的額頭緊緊挨着,鼻息間溫熱的氣息打在對方的臉上。
“小羲兒!”蕭明瑄的呼吸亂了。
羲和沒有半分不自在,自顧自地說道:“小哥哥,你額頭好燙,你生病了!”
蕭明瑄當然知道自己病了,但身上的燥熱卻不全是病的原因。
他還沒說話,便見小姑娘急匆匆把頭探了出去,“雲荟姐姐,我們快回宮,小哥哥病了。”
“奴婢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