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逆子又給朕出了個大難題啊。”
“這近十萬的軍功,又是一大筆封爵與賞賜……”
想到這茬,劉徹心中不由的又有些肉疼。
如今國庫内帑中倒也不是沒錢,畢竟大漢已經數年沒有打仗。
再加上桑弘羊那些商政的實施成效還算過得去,這幾年的國庫内帑其實還比較充盈,大漢也算是有了些家底。
至于上回劉據從南越國帶回來的錢,則已經全投進了這次征伐西羌的戰事。
那些錢自然是不夠的,他還從國庫内帑中填補了部分進去。
這些他都不覺得肉疼。
而眼下最大的問題,其實也不是沒錢,而是經過劉據這麽一搞,這一仗的支出就遠遠超出了他的預算。
要知道,國庫内帑中剩下的那些錢他也都是有地方用的:
比如關東地區那數十萬的流氓和脫籍者,總是要使錢去赈的吧?
再比如張掖和敦煌兩郡的設立,總是要使錢才能遷移百姓,派兵去屯的吧?
還有這回羌人作亂,其中有了匈奴人的影子,可見匈奴已經蠢蠢欲動,總是要加緊養馬,訓練騎兵去防的吧?
還有東北方向那個越來越不聽話的衛滿朝鮮,總是要去敲打一下的吧?
還有封禅大典之前,他總是要集結大漢所有的精銳騎兵前往大漠來一回“禦駕親征”。
一來震懾匈奴讓他們不敢在封禅大典期間前來搗亂;二來也教大漢的萬萬臣民知道知道,衛青與霍去病此前能令漠南漠北皆無王庭,主要還是有他這個武德更加充沛的大漢天子運籌帷幄吧?
還有最最重要的封禅大典。
如此省事肯定不能省錢吧?
朕的臉面無所謂,主要是怕隔壁四夷看了,還以爲我大漢辦不起盛典,丢了我大漢的臉面,這也沒錯吧?
總之。
用錢的地方多了去了,這還沒有算那些亂七八糟的小錢。
像什麽朕的甘泉宮還未完全修繕完畢啊,各種重要的祭祀啊,宮裏數萬張嘴和南北兩軍的用度啊,那些方士爲朕候神的日常消耗啊……
不當家的人,又怎知柴米貴?
朕真是太難了!
說起來……
不知南疆小國那幾項沐浴我這天子聖恩的國策施展的如何,也該催一催了。
還有我大漢征伐西羌取得如此大捷,正該昭告天下普天同慶,也應祭祀宗廟報于列祖列宗,正好借這個機會,讓那些列候表示表示。
對對對,正該如此!
那些列候拿了朕的土地,享了朕的食邑,在國家大事上自當做個表率。
希望這些列候不要不識擡舉,否則……
如此想着,劉徹回身将手中的羽檄丢入蘇文懷中:
“蘇文,将這封捷報昭告天下,尤其告訴那些列候,朕欲祭祀宗廟,将此事報于列祖列宗,命他們盡快獻上酎金酎酒與賀禮。”
“諾。”
蘇文躬身應道。
酎金酎酒他自然知道是什麽,說白了就是朝廷每次祭祀宗廟時,大漢列候定額定量進獻的黃金和美酒。
至于賀禮,此前則是沒有的……
不過這回天子既然特意提到了這兩個字,恐怕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希望那些列候都是聰明人,能夠領會天子的意思吧……
如此待蘇文出去之後。
劉徹雖早已坐回了龍榻上閉目養神,但心中仍在回味着捷報中的内容:
“這個公孫敬聲倒有點意思,竟能一戰建三功。”
“說起來,他還是那個逆子特意在早朝上舉薦來的,想不到隻此一戰便有如此神勇表現,倒與當年的霍去病有幾分相似,或許真是個難得的人才。”
“那時朕還當那逆子不過是突發奇想,權當做送他個順水推舟的人情才答應下來,也算是彌補此前的虧欠。”
“想不到還真教他舉中了。”
“隻是不知那逆子究竟是運氣好,還是有的放矢?”
“他該不會還有識人之能吧?”
“若果真如此,他可就真是天生的王者了,待朕乘龍登仙之後輪到他登基,取得的功績恐怕不會在朕之下!”
“保不齊,朕還能與他在天上的瓊樓玉宇中重聚,再續父子之情?”
“……”
……
漢軍休整數日之後。
除了留下部分兵馬駐守西羌王城,剩下的已經與劉據一同踏上了班師回朝之路。
至于此戰之中表現最耀眼的那顆漢軍新星——公孫敬聲,雖說隻是受了些沒有大礙的皮外傷,但戰後也足足躺了三天才能走動。
也不知究竟是吓得,還是累的。
而這個家夥起來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屁颠屁颠的找上了劉據。
“殿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公孫敬聲雖不敢直接趴在劉據臉上冒犯,但巴巴的眼神也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早知道什麽?”
劉據隻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早知道我擁有成爲大将的潛質,不忍看我沉溺在衛氏長輩的庇護和花花綠綠的酒色鄉中,因此才用那軍令狀故意逼了我一把,讓我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優秀?”
說着話的同時,公孫敬聲那張還有些許烏青的臉上竟浮現出感激與敬佩之色。
甚至他還看向劉據身後的郭振,用笃定的語氣尋求郭振的支持:
“郭冼馬,殿下此前對我說過的話你還記得吧?”
“殿下親口對我說,‘這次對你來說沒準兒也是一個人生的重要轉機’,那時我以爲殿下是在搪塞我,現在再回頭想想,殿下必是早就知道了,那時分明是看在自家人的情分上提點我,可惜我竟沒有聽出來,心中還有些怨氣。”
“我可真是糊塗,真是愚鈍啊。”
“殿下的知遇之恩,我銘記于心,請受我一拜!”
“……”
郭振雖沒敢接話,但也的确記得劉據确實說過這樣的話。
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認,結合事後發生的事情,劉據還真有可能是在提點公孫敬聲,所以……太子竟有識人之能?
想到這裏,郭振也巴巴的望向了劉據。
“不行,等沒有外人的時候,我也得請殿下給我瞧瞧,看看我有什麽暫時還未發揮出來的潛力,萬一我其實是個萬中無一的縱橫捭阖之才呢!”
與此同時。
劉據卻是面色複雜的看着眼前的胖子表哥:
“早知道個屁啊伱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舉薦你當先登校尉了。”
“我直接給你讨個調配糧草的肥差,等你貪墨軍費成了事實,再向我父皇舉報你難道不穩麽?”
可惜公孫敬聲并不知道劉據此刻心裏在想些什麽。
依舊對他千恩萬謝了一陣,可到了最後卻又不知爲何扭扭捏捏起來。
“殿下,我也知道不該再給你添麻煩,可是我已經問過了旁人,此事恐怕隻有你才能辦成。”
“因此……”
公孫敬聲忽然又單膝跪在了地上,以軍禮抱拳極爲鄭重的道,
“殿下,末将有個不情之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