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切都在依照劉據的計劃進行。
李息和徐自爲收了匈奴校尉烏昆的人頭,将計就計給了羌人沖出城門西逃的機會,避免陷入攻城戰和圍城消耗戰的同時,又将羌人送進了一個更大的包圍圈。
接着李息和徐自爲率領漢軍一邊緊緊咬住羌人的尾巴。
一邊派出信使提前一步通知早已堵在羌人逃往西海的必經之路上的漢軍……
之後的行動,劉據并未參加。
因爲接下來便全都是沒日沒夜的強行軍,劉據心裏清楚,若他還堅持跟在軍中,李息和徐自爲隻怕想不分心都難。
加之随後漢軍與羌人的戰鬥,基本不是單方面的圍剿屠殺,就是大規模的受降。
劉據也不覺得有什麽非跟去觀戰的必要。
于是便讓李息和徐自爲給自己留了的兩千兵馬,一邊駐守這座羌人留下的空蕩蕩的王城中,一邊安心等待消息。
如此等待了八日。
前線的信使終于給劉據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
在被十萬漢軍前後夾擊圍困之後,羌人雖組織起了頑強的抵抗,但終不過是螳臂當車。
漢軍最終大獲全勝,陣斬兩萬餘人,俘虜六萬餘人,幾近将羌人全殲,預估趁亂逃走的羌人最多不過兩三千人!
而先零羌首領良章和封養羌首領那措也俱已伏誅!
壞消息則是:
公孫敬聲作戰英勇,率先登營一往無前沖殺敵陣,一戰建陷陣、斬将、奪旗三功!
而且,沒死!
“你說什麽???!!!”
聽到這個消息,劉據仿佛受了電擊一般整個人瞬間彈跳起來,腦瓜子嗡嗡作響,甚至隐約聽到了海豚音。
他太清楚立下這三功的含金量了!
古代軍中共有四大快速晉升的軍功,分别是:先登、陷陣、斬将、奪旗。
而這四大軍功,每一功都有直接封侯拜将的資格。
哪怕隻是一個軍中名不見經傳的小兵,隻要立下這些軍功中的一項,便等于直接開啓了逆天改命的名将之路!
比如朱元璋時期的常遇春,就以貧民之身立先登之功,一路晉升成爲大明的開國功臣鄂國公,死後谥号忠武,配享太廟。
這是比較遠的。
那就說個近的,再比如李廣之子李敢,就是被霍去病射殺的那個漢将李敢。
他便因征讨匈奴時,立下奪旗之功,因此直接被封了關内侯,而封侯正是他的父親李廣履任将軍、卻窮盡一生都沒有達成的夙願。
類似的例子不勝枚舉。
就這麽說吧。
公孫敬聲如今已是先登校尉,以他這樣的軍職,四大軍功無論立下哪一項都必定是一次封侯的機會,而他這一戰就直接立下了三項……
而最令劉據感到震驚的還是。
他作爲先登校尉,作戰時需首當其沖,居然還沒死在戰場上,反倒一舉立了除先登之外的其餘三功?!
“殿下,這是李将軍與徐将軍親自書寫的戰報。”
信使也被劉據這巨大的反應吓了一跳,還以爲劉據沒有聽清,于是連忙躬下身子,雙手将那封戰報呈遞過來。
“好……”
劉據回過神來,也終于意識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态。
但這真不能怪他,而是這個消息實在太過出人預料,實在太過令人震驚,實在太過令人難以置信。
就那個胖的似個球一樣,成天隻想着怎麽讨個肥差貪墨軍費的公孫敬聲?
就那個前些日子當着衆人的面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哀求自己給條生路的公孫敬聲?
就那個曆史上胡作非爲,成了害死自己的巫蠱之禍導火索的公孫敬聲?
這真是那個胖子表哥能做出來的事?
他憑什麽?
劉據承認,最近他的确感受到了公孫敬聲的一絲變化,最起碼看起來對先登營那些谪戍卒還挺上心,的确算是有些良心。
可是這和一戰立三功也絲毫不搭噶吧?
難道他也是個穿越者,穿越的福報是隻要做點拟人的事獲得良心值,就能使用良心值提升自己不成?
可是看他平時的表現也不像個穿越者啊!
心中想着這些,劉據勉強定了定神,低頭将那封戰報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
時至此刻,他終于确定這個信使沒有說錯,自己也沒有聽錯。
李息和徐自爲的确在戰報中明确提到了公孫敬聲“一戰立三功”的事實,雖然因爲篇幅原因,沒有寫明具體的細節。
不過兩人都在戰報的落款處加蓋上了印玺。
劉據心裏清楚,這兩個人實在沒必要在這件事上弄虛作假,況且就算是真要弄虛作假,也絕對不會搞出這種堪稱離譜的“一戰立三功”事迹來。
這種事若真是他們編造出來的。
他們隻怕連自己心裏那關都過不了,連這封戰報都不敢發出來,更不要說在戰報上加蓋自己的印玺。
如此消化了良久。
劉據依舊不甘心的看向信使,滿心質疑的問道:
“那個……你從前線回來,應該見過公孫敬聲吧,他在此戰中可有負傷?”
“回禀殿下,好像是受些幾處輕傷,不過都不緻命,另外殿下有所不知,因爲公孫校尉在此戰中出盡了風頭,末将離開的時候,全軍都在贊頌他的英勇,大夥都說經此一戰,公孫校尉已是必定載入史冊的名将,前途不可限量!”
信使在說起公孫敬聲的時候,臉上也浮現出一抹羨慕與崇敬之色。
“隻是些輕傷?”
劉據心中又是一陣失望。
“不過先登營的傷亡不小,戰損逾半。”
那信使接着回答,說着說着眼睛竟又莫名紅了起來,言語也帶了些沉悶的鼻音,
“末将還親眼見到戰後公孫校尉嚎啕大哭,沖進屍首堆中瘋了一般翻找先登營将士的屍首,任誰都攔不住。”
“看到這情景的人,無不感動落淚,甚至就連那些被俘的羌人都有不少自發向公孫校尉行禮緻敬。”
“後來李将軍和徐将軍命全軍幫忙尋找,終于找齊了先登營的全部屍首。”
“公孫校尉也是有心,竟給那些谪戍卒也刻了軍牌……唏。”
“若非如此,這上萬的屍首中,如何能夠找得到,公孫校尉真是個忠義之人,誰能在他麾下當兵,絕對是十輩子修來的福分。”
“也難怪那些谪戍卒随他沖殺敵陣的時候,哪怕早已尿了褲子也拼了命的全力替他擋刀。”
“如此愛兵如子的将領,誰會不甘心爲他賣命?”
“……”
聽到這裏,劉據終于徹底陷入了沉默。
他已經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長了一張烏鴉嘴。
當初是不是就不該在搪塞公孫敬聲的時候,說出那句“有時候你不逼上自己一把,永遠都不會知道伱究竟有優秀”。
他也忽然想起公孫敬聲曾經表現出來的一些細節。
比如他雖然胖的似個球,但動作卻超乎想象的敏捷……
如果沒有公孫敬聲戰後的嚎啕大哭,沖進屍首堆中翻找先登營的将士,他可能還會将公孫敬聲此前的行爲視作收買人心。
但現在。
他發現自己錯了,從一開始就錯的離譜。
或者也可以說是公孫敬聲一開始就錯了,錯生在了優渥的家庭,錯生成了皇後和大将軍的外甥,生成了太仆的兒子。
否則,他可能就不會成爲那個與公主通奸,又貪墨軍費的巫蠱之禍導火索。
而正是因爲自己試圖提前解決掉這個隐患。
才使得公孫敬聲到了新的環境,有了新的心境,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了他的曆史軌迹。
也因此激活了他隐藏在那個圓滾滾的身體裏的某些特質,令其開啓了一段全新的令人難以想象的華麗人生。
“一戰立三功?”
直到現在劉據也依舊覺得難以用語言形容的離譜。
縱觀古今無數曆史名将,似乎也從未有人立下過如此離譜的功績,哪怕是面對像這次一樣不堪一擊的敵人。
離譜!
實在太離譜了!
隻是不知這樣的公孫敬聲,未來還是否會成爲巫蠱之禍的導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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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