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一次,劉徹并未摔門而出。
因爲劉闳不是劉據,他不敢讓父皇就這麽走了,必須将事情的始末解釋清楚。
而劉徹哪怕在盛怒之下,心中也同樣對這件事充滿了疑惑。
因此給了劉闳這個機會。
又或者說,他的怒火至少有一大半都不是沖劉闳發的,更多還是因爲劉據。
爲什麽哪都有這個逆子?!
“停一下!”
結果聽劉闳講到一半的時候,劉徹還是沒好氣的打斷了他,蹙起眉頭盯着他的眼睛問道,
“你是說……劉據親口告訴你,他還有更多像天祿箱一樣的好東西?”
“回父皇的話,據哥哥的确是這麽說的。”
劉闳見劉徹的态度在這一刻發生了改變,連忙老實答道,“他說隻要兒臣盡力,他還有更多的好東西可以給兒臣,一定可以幫助兒臣争得太子,等他被廢了以後,就全指望兒臣護着他了。”
“天真!他憑什麽覺得憑你就能護得住他,當朕不存在了麽?”
劉徹瞪起眼睛,冷聲哼道。
也是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一個事實:
雖然劉據已經做了近十年太子,但他現在也不過還是個十六歲的孩子。
在這之前劉據從未上過朝堂。
而平日裏來往的人,除了太子府的從官,就是那些郁郁不得志的小官小吏,滿口仁義道德的酸儒,以武犯禁的愣頭青遊俠,還有各種三教九流。
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特點。
那就是根本不懂朝堂和政治,因此不進入朝堂或許還能口若懸河,一旦進入朝堂反倒舉步維艱,處處遭人排擠,事事招人記恨,稍有不慎連性命怎麽丢的都不知道。
劉據此前成天和這樣一群“天真”的人厮混。
如何能夠保證自己不像他們一樣天真?
劉徹心裏是這麽想的。
卻絕對想不到劉據現在是個穿越者。
這個穿越者也從未上過朝堂,就算知道一些曆史,對朝堂和政治也同樣一知半解,同樣帶了那麽點“天真”。
“父皇息怒,據哥哥沒有當父皇不存在了,兒臣覺得據哥哥可能是被父皇吓着了……”
劉闳還紅着一雙丹鳳眼,想着法兒的替劉據找補。
“那個逆子膽大包天,會被朕吓着?”
劉徹氣的想笑,他現在每天夜裏閉上眼睛還能看到劉據那無法無天的醜惡嘴臉。
不過轉念再一想。
倒也不是完全沒有這種可能……
别看劉據和自己說話的時候不知進退,但自己這幾天施展出來的手段,在外人眼中俨然已經都成了廢立太子的明确信号,他又怎會毫無懼意?
原來如此!
這個逆子定是知道怕了!
隻是知道這次把朕忤逆的狠了,不敢再來觸朕的黴頭,又不知該如何挽回。
于是恰逢劉闳前去拜訪,就出了這麽個“天真”的昏招?
朕就說嘛!
以朕此前施展出來的手段,這個逆子就算脾性再硬,也早該寫好告罪奏疏送進宮了,爲此朕心中還奇怪了好幾天。
原來是在這兒等着朕呢?
哼,逆子,原來伱也有怕的時候!
想到這裏,劉徹心裏那口濁氣忽然消散了大半,心情和呼吸都說不出的舒暢。
不過……
還有一件事尚需搞清楚!
好東西!
劉據說他還有更多像天祿箱一樣的好東西!
難道劉據才是上天賜給朕的福祿?
若換在以前,他少不了得像剛才因爲懷疑而逼問劉闳一樣好好确認。
但經過此遭……
劉徹想到了那條大禹古河道,想到了治河三策,如今又多了一個天祿箱。
他覺得這種可能還真是不小!
隻是現在,他絕對不可能拉下臉來去找劉據問個清楚,更不可能放下身段向劉據索要,否則這個逆子必定又有恃無恐的蹦跶起來了!
正犯愁之際,一道靈光劃過腦海。
“有了!”
劉徹看向劉闳那張憂心忡忡的小臉,“闳兒,你真心想護那個逆子?”
“父皇恕罪,據哥哥自小對兒臣很好,所以兒臣……”
劉闳一聽還有機會,立刻眼巴巴的答道。
“好,朕現在就給你個機會!”
劉徹再次将劉闳拉入懷中,循循善誘道,“自今日起,朕要你時常去博望苑,一旦從那逆子手中得了什麽好東西,立即給朕送進宮來。”
“隻要你盡力做好此事,朕保證不廢黜他的太子之位,你自此也不必再替他憂心!”
劉闳聽着有些迷糊:“可是父皇,據哥哥給兒臣好東西,是教兒臣去盡力争太子的……”
“這朕知道。”
劉徹還沒察覺到自己此刻的笑容也帶了些許稚氣,用哄騙小孩糖果的口吻循循善誘道,
“你隻管去就是了,朕會适時與你配合。”
“隻會讓他覺得你快成了卻總還差那麽一點,絕不會被他輕易察覺。”
“這是朕與你之間的秘密,誰也不許說,你說與誰聽就是害了誰,朕就滅誰的口,誅他的族,懂了麽?”
“你要記住,這世上不論是誰答應你的事都有閃失,唯朕不同。”
“朕是天子,天底下沒有朕辦不到的事!”
……
客堂門外。
一衆内侍近臣和期門武士腿都跪麻了,卻始終不見劉徹從裏面摔門而出,隻能苦苦撐着,好像正在拉練。
如此一直跪了半個多時辰。
“吱嘎。”
客堂的門被輕輕拉開。
衆人心頭一禀,心中流着淚狂呼“總算出來了”,連忙将身子伏的更低。
隻是這開門的聲音,好像與預想中的略有不同。
“你們都跪着做甚麽?”
劉徹倒還有些奇怪,“朕進去的時候命你們跪下了麽?”
衆人一聽這聲音似乎不像是正在發怒,方才敢略微擡起一點頭來觀察。
卻見此刻劉徹竟比來時更有興頭和精神,甚至連嘴角都始終微微勾起,倒像是剛從掖廷辦完了事出來一般。
要說還是蘇文腦子反應最快,立刻答道:
“回禀陛下,奴婢們隻是站的有些累了,跪下歇息片刻。”
“跪下也算歇息?”
劉徹嘟囔了一句,終是想起了此前在客堂内發生過什麽,當即跳過這一話題,“歇息好了就起來吧,回宮。”
一邊走着,他又将費了好大勁才勉強起身的蘇文叫到身邊:
“對了蘇文,朕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皇後好像托了平陽公主做媒,給太子問了一樁婚事。”
“此事可有了結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