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世家的體量擺在哪兒,周亭是帶隊下來的人,出了什麽事情他都首當其沖。不論内心是怎麽想的,都不可能不聞不問。
更何況這位右侍郎背後也是世家,跟譚文他們本質上是一類人。
在場的哥叔尼其實也是世家子。
但劉川不是。劉川屬于書院派的,人脈也是書院的路子。
楊謙呢?屬于哪一派?
這個問題其實在楊謙成爲吉州府城裏代總捕頭的職位之後就愈發突顯了。
照理說楊謙應該是劉川那一派的,或者說是書院派的。
但楊謙和劉川都清楚并不是這麽一回事。好多次,劉川暗示要楊謙站過去,楊謙都婉拒了。
站派系?楊謙不是不懂,而是不屑。他一個開着外挂混仕途的修士還需要靠人脈關系才能往上爬的話,豈不是說明他很廢?是個廢物?
所以楊謙不混派系,非要給他定一個派系的話,那他自己就是一派。
劉川知道一些楊謙的想法,所以連忙撇清幹系。哥叔尼雖不清楚,但明白跟着劉川動作肯定不會有錯。
于是才有了眼前這一幕。
楊謙朝周亭拱了拱手,才道:“周大人,譚文三人被人給告了。他們強暴民女,數人輪番施暴,最後緻女人自缢身亡。
現在原告和女子屍體都在巡案司裏,我相信等仵作驗完屍體就可以确定那女子死前是不是被施過暴。若是的确被人施暴過,那就可以對譚文三人實施刑訊了。
看譚文三人細皮嫩肉的應該扛不住刑訊,到時候也就真相大白了。
周大人不用着急,一旦有結果了,我一定第一時間就給大人禀報。”
周亭眉頭一揚,他沒想到自己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連右相譚同舉都擡出來了,可結果得到的卻是這麽公事公辦的回答。他難道不清楚譚文這些龌龊公子哥是什麽德行嗎?但看在右相和世家的面子上楊謙也該退一步吧?
現在連條件都懶得提,直接半點餘地都不留?
“楊大人,就這麽不留餘地嗎?”
“周大人,職責所在律法所定,楊謙不敢也不願給幾個惡徒留什麽餘地。”
“可想清楚了?”周亭沉着臉語氣已經很不善了,覺得楊謙有些故意在針對世家,甚至是在故意找麻煩。至于楊謙所說的“職責”和“律法”,周亭隻當耳旁風。
“當然。”楊謙半點不虛。
而劉川更是臉上的笑容都要繃不住了。倒是哥叔尼表情古怪,看着楊謙居然多了幾分欣賞,反而看着周亭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周亭點了點頭,起身就跟劉川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就走。他也不會跟楊謙拉扯,那樣平白掉份。他要做的就是将消息立即傳回皇城。那幾家人自然會曉得如何應對。
即便周亭知道楊謙是一位實力超強的修長生者,那又如何?這裏是洪武朝。世家的規矩可不是區區一個楊謙就能改變的!
等周亭離開,哥叔尼也笑眯眯的起身告辭,臨走前還特意朝楊謙也拱手一禮。
“哥叔尼在敬佩你的爲人,不懼強權的人現在可不多見了。”劉川見楊謙有些愣神,猜到原因,于是解釋了一下。
“大人,屬下還真不是什麽不懼強權,隻是瞧不慣譚文那些纨绔的做派。下面的差人出生入死,這些人卻不拿人命當回事,更何況他們屁本事沒有,全靠祖上福蔭,這些人看着就來氣。
如今落在屬下手裏,自然不會讓他們好過。”
劉川笑道:“你準備怎麽做?周亭的消息一遞上去,刑部、吏部立馬就會有問責到我這裏來。降罪于你不太可能,影響你這次的功勞那是肯定的,打個六折或者對折都有可能。之後肯定就是要把你調走,換個人來,也就把那譚文三人弄出來了。
而你調走之後也必然去不了什麽好地方。肯定要熬你的。”
劉川這話是有講究的。他沒吓唬楊謙,周亭遞上消息之後,背後的世家肯定會這麽做。弄不死楊謙是因爲楊謙的身份,但拿捏楊謙一下,再把楊謙扔别的地方吃苦頭那是完全辦得到的。
但劉川話裏卻留了口子。等楊謙來求他,隻要楊謙願意站隊到他這邊,徹底投入書院派,那他和他背後的人完全有理由爲了楊謙這樣一個大才跟世家頂一次牛,保住楊謙不受拿捏那是完全沒問題的。
畢竟說穿了,譚文幾人不過是世家裏的纨绔,不是繼承人,不會讓兩邊拼到撕破臉的程度。大不了交換些代價就是。這在劉川看來太正常不過了。
隻要楊謙開口站隊過來,一切都好說。
福将是福将,可事情也一碼歸一碼。沒個說法劉川也沒辦法讓身後的派系跟世家頂牛。
但楊謙卻似乎完全沒聽懂劉川話裏話外的意思一樣。
“大人,他們若隻有這點手段的話那可就太無趣了。而且周大人給皇城傳消息即便再快,到了刑部和吏部也是第二天了吧?正式的任免還必須要正本到了吉州府才會生效。一來一去沒一兩月根本不可能。
而到那時候譚文等人犯骨灰都已經揚了。”
不是楊謙不懂,而是真不覺得有必要。他在哪兒混不是混?換個地方照樣穩穩當當的往上爬,真當世家就能一手遮天?真要是如此的話洪武皇帝不早就被架空嗝屁了?
所以呀,跟着皇帝定的律法做事就好,以楊謙如今的修爲和戰績,皇帝不可能看不到他的。這個時候選擇去站隊才最蠢的事情。
“你要弄死譚文他們?”劉川臉上的笑容一下就不見了。收拾和弄死,這可大不一樣。
楊謙點了點頭,說:“按國朝律法,輪番強暴、多人強暴者以宮刑處罰,緻人死亡則罪加一等,可枭首。
屬下以爲“緻人死亡”也包括逼迫受害人自缢的情況。所以,宮刑之上便是枭首之罪。
且譚文等人身上沒有功名,也無爵位,也就不存在減罪抵罪的可能。并且吉州府城如今還在戰時戒備時期,一切案子都可從重從快辦理。
綜上,若是今晚審出結果了,明日正午就能行刑。”
劉川往椅背上一靠,頓時覺得眼前的楊謙看起來有些陌生。這好像并不是他的福将,而是一個強橫且狠辣的修長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