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齊勳背後的問題是妖邪和賊匪。而楊謙拿在手裏的這一份卷宗背後則是一個龐然大物。
卷宗裏總是出現“蕭雲以勢壓人”或者“以勢逼人”這樣的字眼。
蕭雲就是楊謙的上一任，如今已經去了亂葬崗。
說穿了巡案司在吉州府裏雖說權力不小，但上面還有大師爺，還有左右府衙，還有府主。遠談不上什麽一手遮天之類的本事。
而且卷宗裏提的“以勢壓人”中的“勢”是哪兒來的？
直接開門見山，劉川表明心意，就看楊謙敢不敢應下來。
“楊大人，這就是您的地盤了，您自己進去就是，我就不陪了。另外，晚上我組了個局，全是官衙和捕房這邊撐頭的人，想給楊大人接個風，還請楊大人千萬賞臉呀！”
至于封地，在洪武朝的規矩是：隻享稅，不享權。
說得再好聽，看看這些人的下場才最清楚。
周一鳴，州府地字旗班役的捕頭。之前跟着師爺龐易一起到過三道城，當時爲的就是宋齊勳的案子。楊謙跟對方也打過照面。
爲何調令拖了一個多月？
就是劉川在讓人裏裏外外的把楊謙的祖上三代都查了一個底朝天。
至于說後面楊謙會不會走上蕭雲的老路，那誰也不曉得。劉川必須要賭，也有他必須要賭赢的理由。
“屬下全憑府主差遣！”楊謙明白自己願不願意不重要，他反正聽話就行。
既然不是自己的“勢”那就隻能是借來的“勢”了。
蕭雲這等人也不過是嶽王的打手而已。與他類似的案子幾乎每年都會有。辦之不絕！”
所以這位嶽王不但身份尊貴，地位還極高。并且在皇室裏還有不小的能量。絕不是那種關門閉戶無人問津的王爺。
“你可知道我們吉州府是誰的封地嗎？”
而後楊謙就在周一鳴的帶領下把捕房這邊裏裏外外都轉了一圈。最後去了巡案司。
再說了，搞一個王爺.這要是搞定的話肯定能撈很多很多錢吧？
想想自己經驗面闆上那茫茫多需要經驗的地方，楊謙内心雖怕麻煩，但也不是不能一試。
州府捕房的總捕頭叫章俊，一個沉默寡言的中年人。楊謙進去見了一面，章俊攏共跟楊謙說了不到十句話，并且沒有任何事務上的囑咐。擺明了就是跟楊謙應付一下面子，不想管，也不想理。
巡案司雖然直接向府主負責，但隸屬關系卻依舊在捕房，明面上依舊是捕房的一個下設司部。而州府總捕頭依舊還是楊謙隸屬關系上的上峰。
“屬下明白！”楊謙連忙應是，同時也沒想到連自己的公廨房在哪兒他都還不曉得就被劉川上了一副沉沉的擔子在肩上。以後在州府的日子還是不好混啊！
“明白就好。不過楊謙，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蕭雲就是你的前車之鑒，甚至蕭雲再往前面數三任都是你的前車之鑒。嶽王不在乎是誰在幫他做事，也不在乎幫他做事的人是死是活。
劉川說到這裏眼睛盯着楊謙，道：“你有膽子獨闖白頭山，斬妖邪誅賊匪，還是五雷宮的小仙師，那你可有膽子辦一辦洪武朝的第一王爺？”
到了捕房，這邊來接楊謙的還是一位見過一次的“熟人”。
而嶽王還是當今洪武朝皇帝的四叔。并且相傳皇後都是嶽王從中牽線搭橋才進宮的。
“很好！聽崔名盛說你這人很善于謀劃。我也不給你多說了，你心裏有個準備就好。先熟悉環境，同時你自己琢磨琢磨。給你半年時間，到時候我要看到伱的詳細方略。明白了嗎？”
“嶽王在皇室裏向來很有話語權，與陛下的關系也往來密切。說嶽王乃是洪武朝的第一王爺也不爲過。”
從劉川的公廨房裏出來。楊謙繼續被官戶司的左郎官黃平安帶着，又去了與官衙隔着一條街的州府捕房，也是他今後辦差的地方。
劉川這話一出來就把楊謙驚得一個激靈，一下明白他猜的“勢”大概率來自哪裏了。
楊謙也想先把州府這邊的人都熟悉一下，于是客氣了幾句之後便點頭應下了邀請。
唯一解釋就是這個“勢”不一般，來頭恐怕超出楊謙的想象。
話說到這份兒上已經夠了。楊謙再次躬身應是。然後劉川揮了揮手，讓楊謙可以下去了，先熟悉熟悉環境，找找破局的感覺再說其他的。
“楊大人，許久不見，大人風采更勝從前啊！”周一鳴先行一禮，絲毫不見生澀或者别扭，笑容更是滿面，似乎跟楊謙很是熟絡的樣子。看不出任何的地位巨大變化帶來的尴尬。
如今一見，周一鳴這個往日要他恭敬行禮的大人物，如今還得見到他先行禮了。
楊謙不敢說話，隻是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吉州府是誰的封地。
嶽王周仲！
“哈哈哈，楊大人說哪裏話？你我本就相熟，今日這差事還是我主動向總捕頭讨要來的。等你見完總捕頭，我再帶你在捕房裏好好轉轉！”
楊謙初來乍到，所以他并不清楚蕭雲借的勢來自哪裏。但他又不傻，既然劉川要考他，他就要往深了說。卷宗沒問題，問題就在卷宗之外，而且還是大問題。不然這種大案居然一個“勢”字就揭過去了，連這個“勢”是哪兒來的都不敢提，怎麽看都很不尋常。
更何況洪武朝的王爺并不多。攏共不過六個，其中三個還死掉了。更顯嶽王身份的顯赫。
這是一個長袖善舞且圓滑之輩，楊謙心裏有了判斷，臉上保持着克制的笑容，拱手道：“那就多謝周大人了。”
“所以吉州府的方方面面其實都有嶽王的影響力。
楊謙聞言把嘴巴閉得更緊了。同時也感覺得出劉川這位洪武朝的大吏對嶽王明顯很不滿，言語裏全是毫不掩飾的譏諷語氣。
意思是王爺可以享有封地裏的一部分稅收，用來維持體面以及奢靡的生活開銷。但是無權插手封地裏的任何一項權力。
所有最賺錢的行當都有嶽王的家臣插足，并且沒有誰敢拒絕。拒絕的下場就是突然之間飛來橫禍，人死燈滅，家業跟着就跑到别人手裏。
楊謙，好自爲之啊！”
楊謙現在都到架子上了，還能說不？而且這才上任的第一天總不能就被撸下去了吧？
“周大人，勞煩了。”
等周一鳴離開，楊謙才回身看着後面的院子。院門上寫着巡案司三個大字，門内一片寂靜，比起捕房其他班役忙得熱火朝天的樣子完全不同。
這大白天的，裏面沒人嗎？
一邊想着，楊謙一邊闆着臉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