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佐搖了搖頭，讓李桂香先這麽着，等回頭再想辦法。食堂的具體事務自然由大師傅做主，即便是他這個副場長也插不上手。
随後，他又想起了什麽，便問道：“讓你盯着王麗雯他們，最近有沒有新的情況？”
“杜師傅借調出去了幾個月，他的情況我不清楚。楚小衛兩口子也沒啥動靜，隻有王麗雯那邊來了個女同學，可人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沒見過本人。”
李桂香想了想，就把王麗雯家裏來客人的事情說了一下。
其實，她并不覺得這算什麽事，誰家還不得偶爾有親朋好友來訪？住幾天到住幾個月的都有，因此，她就沒有主動向林佐彙報此事。
今天是碰巧了，要不然她還是不會說。
“嗯？回頭你多打聽一下，盡量搞清楚那個客人的身份。”
林佐一聽，不禁心裏一動。
别人或許不清楚王麗雯爲什麽會被發配到農場來，但他卻知道所有的細節。
因此，他對于王麗雯家裏來了客人這件事格外關注，還讓李桂香想辦法去打聽一下對方的來路。
李桂香點點頭，瞅準王麗雯大食堂打飯的時候，就貌似好心的問道：“怎麽不帶客人到食堂來吃？端回去怕是飯菜都涼了。”
“無妨，大夏天的人家懶得出門。你給我打兩份炒面，再來一碟鹹菜。”
于默走了之後，王麗雯依然是每天中午打兩份飯菜回去。
這是杜少傑給她出的主意，先别告訴别人客人走了，維持原樣，等過幾天再說。他那天送于默走時候，是淩晨5點，根本沒人看到。
王麗雯自然毫不猶豫的照辦，反正多打一份飯菜也不會浪費，放在通風陰涼處，可以當晚飯吃。
“聽說客人和伱是同學？那人家也是大學生喽，真羨慕。”
“不是大學同學，是老家的中學同學。李大姐你先忙，我走了。”
王麗雯端着飯盆離開了食堂，對李桂香的看法差到了極點。
她又不傻，對方剛才明顯是在套話，的确像杜少傑說的那樣，自己被李桂香、林佐等人盯上了。
過了好幾天，王麗雯才停止了打雙份飯菜的行爲。
李桂香又問，她便告訴對方客人已經走了。
林佐得到消息，也就不再關注此事。
第二天他去局裏辦事，瞅準時機跑到吳主任的辦公室，向對方彙報了一下近段時間農場的情況。
吳主任聽完，沒表态，然後讓人拿過來了一個文件袋交給了林佐，吩咐道：“這有一份外調函，你帶回去給趙大軍，讓他看着處理。”
這年月的公函往來多如牛毛，這份外調函他隻掃了一眼，便在上面批示：轉趙大軍同志辦理。正好林佐來了局裏，那就讓他順便帶回去吧。
林佐離開了辦公樓，出于好奇他打開了文件袋看了一下。這倒不算啥大事，畢竟文件袋又沒有密封，理論上他也是有權力看的。
這一看，卻讓他後悔不已，一次立功的機會就白白從自己的眼前溜走了！
“不行，我得想辦法補救！”
林佐扭頭又去找吳明德，将之前王麗雯家裏來客人的事情說了一遍。
“吳主任，王麗雯家裏的客人，大概率就是外調函上說的于默，沒想到對方真的逃到了咱們這邊。您看？”
林佐說完，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吳明德的臉色變化。
吳明德有些糾結，當初保王麗雯的時候，他可是同意了的。所以之前看到外調函他并不積極，也是想着推給趙大軍敷衍過去算了。
可誰知道讓林佐帶份文件回去，居然扯出這麽多的事兒？
“你确定王麗雯家裏的客人就是杭城方面要抓的人？這種事可不能開玩笑，你要是沒把握就别逞強。要是真如你所說，這件事恐怕就得向有關部門報告了。”
“我确定！要是我判斷錯誤，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
開弓沒有回頭箭，林佐一咬牙，把話說死了。
“那好吧，這件事交給你來處理，去吧。”
吳主任最終選擇了掀蓋子，然後揮揮手把林佐打發了出去。
翌日。
上午。
王麗雯被叫到了場部會議室，一進門就被眼前的陣勢給吓住了。
屋裏除了林佐和局保衛處的兩人，還有三個民警。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嚴肅，她就知道壞了，于默的事情怕是東窗事發了。
接下來就是各種的問話，王麗雯不再隐瞞于默的身份，如實告訴了他們。
不說實話不行，她随便編一個身份，人家一封外調函就能搞清楚，到時候自己的責任更大。
現在她就是一問三不知，一口咬死對方是來探望自己的，以前讀書的時候兩人關系密切，多住幾天也是人之常情。
“我對于默的其他事情毫不知情，她走的時候說是回家，具體去了哪裏我也不知道。”
王麗雯暗自慶幸，杜少傑生怕遇到這個場景，早幾天就和她反複探讨了各種應對方案。
要不然，她還真有可能說漏嘴。
接下來不管人家怎麽問，她就這一句話。
“行了，你先回去。這段時間你不能離開農場，我們随時都有可能找你。”
目前看來，王麗雯連知情不報都算不上，所以暫時沒有采取措施。
随後林佐出了個主意，說杜少傑和王麗雯是鄰居，兩人的關系又不一般，可以嘗試從别的地方打開缺口。
因此，杜少傑也接受了問話。
“你知道于默的一些情況嗎？”
“不知道。”
“你覺得王麗雯是否知道于默的情況？或者說，你有沒有聽到過兩人談及一些事情？”
“不清楚。沒有。”
杜少傑肯定是一問三不知，那些人隻好讓他回去。
林佐不甘心，向調查組提供了新的思路。他們查找了王麗雯的信件收發記錄，包括以前在局機關的、以及她來了農場之後的。
這些記錄無不顯示王麗雯和于默通信頻繁。
這天夜裏。
王麗雯突然來到了杜少傑的住處，看起來有些神不守舍。
“少傑，我這次可能躲不過去了。我聽說調查組去了局裏，還去了郵電局，調查了我和于默的通信情況。以後你要照顧好自己，知道不？”
杜少傑一聽，心裏不禁“咯噔”一下。
“你要做什麽？千萬别做傻事啊。就算你和于默通信頻繁，這能當做證據嗎？什麽都說明不了，我就不信他們敢因爲這個抓你。”
杜少傑怕王麗雯的心理壓力太大，要是一時想不開走上了絕路，那一切都完了。
“我不會自殺的，他們要抓就抓，我跟他們走。我隻是不甘心，人間還有那麽多美好的事情我還沒嘗試過，等出來的時候都人老珠黃了。”
一邊說着話，王麗雯突然上前緊緊抱住了杜少傑。
杜少傑的腦子“嗡”的一聲，他這才意識到，對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昏暗的燈泡似乎在晃動，他覺得自己被埋進了棉花堆裏，這一切來的毫無征兆，卻又水到渠成。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黎明的第一縷陽光即将刺破黑夜，給大地送來溫暖的光明。
“忘了我吧，忘了今天的事情。少傑，我隻是你生命中的過客，但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不？”
王麗雯走了，走的義無反顧。
上午，有幾輛車來到了農場，然後帶走了王麗雯。
林佐站在原地，面無表情，但心裏卻樂開了花。
王麗雯是第一個，但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像趙大軍、杜少傑、楚小衛、秦小妹這些人，最終都會倒黴。
“特麽的于默，你真是一個害人精！”
杜少傑站在不遠處，暗地裏罵着于默，但眼睛卻死死地盯着林佐。
他其實不恨于默，連王麗雯都不恨對方，自己有什麽立場怨恨人家？他恨的是林佐，瞧那家夥一臉小人得志的表情，他就想上去狠狠地抽丫的！
但這事兒不是當務之急，問題的關鍵是他該怎麽辦？
就此打住，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那麽王麗雯的事情就基本上不會牽連到他。可是，他真能眼睜睜的看着王麗雯跳進火海從而徹底沉淪嗎？
不能！他做不到。
杜少傑狠狠的朝着地下啐了一口唾沫，然後撒腿就跑，一口氣跑到了趙大軍的辦公室。
屋内煙霧缭繞，煙灰缸裏滿是煙頭，都不知道趙大軍抽了多少煙。
“場長，你也不開窗，嗆死人了！”
杜少傑趕緊去把窗戶打開，空氣流通，屋裏的空氣才沒那麽污濁。
“啥事？”
趙大軍眼看着林佐上蹿下跳，眼看着王麗雯被帶走，他卻無能爲力，心情糟透了。
“我要打個電話。”
杜少傑也不啰嗦，直接道明了來意。
趙大軍随即起身，指了指桌子上的電話機，然後走了出去并順手帶上了門。
杜少傑打給了蔡處長，比較幸運，對方正好在辦公室。
“蔡處長，我有急事要面見主任，你能幫我安排一下嗎？”
“主任今天一整天都很忙，我看看，下午六點半主任有點時間，你能趕過來嗎？”
“能！我現在就請假，六點之前絕對能到。”
“到時候你直接來家裏吧，我會提前和門衛說好。那就先這樣，見面再聊。”
蔡處長也沒問啥事，到底還是給了杜少傑一個面子。
放下話筒，杜少傑趕緊去找林佐請假，對方卻不答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