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陀死了,有人路過他的禅房,聞到一股惡臭,才知道他已經死去多日了。
老頭陀像是被歲月遺忘在了這裏。
在每日的吃齋念佛和晨鍾暮鼓中耗盡了他的餘生,似乎隻有那兩把雪花碎銀匕首還記得他,常在雨夜裏嘯響。
路過的小和尚信誓旦旦的說。
曾看見在無人的屋中,在匕首畔有許多人影。
老頭陀爲人和善,不怎麽說話,見人總是笑,可是人們還是怕他,他披着全白的頭發也不怎麽打理,豎一個鐵戒箍,總在盤着一串土黃色的佛珠。
打坐的時候,是枯瘦蜷縮成一團的老頭,站起來竟然有一米九高,寺裏原來傳過不少這頭陀的故事,後來傳故事的人也死了,知道他故事的人就更少了。
據說老頭陀年輕的時候曾做過地痞無賴,當過兵,還是個兵王,當過人人敬重的英雄,當過官,進過大牢,做過犯人的頭目,出獄之後做過大生意,再後來還做下驚天動地的惡事。
哪有這樣的人啊。
年輕的沙彌站在禅房裏,看着枯坐在蒲團上的師父,一團團蒼蠅在他枯瘦的面皮上來回亂爬飛舞,偶爾有一條蛆蟲從他的僧袍裏爬出來。
沙彌伸手把蛆蟲拿開
發現蒲團前面是一本泛黃的筆記本,封皮上工工整整的寫着一行小字:徒弟,幫我交給一個人。
沙彌兩眼垂淚。
這是他的師父,也是這寺裏最年長的和尚,已經有三十多年了。
自己自從被爹媽送到這寺廟,就是師父一手帶大的,雖然是個悶葫蘆師父,教功夫的時候又格外嚴厲,但總歸是他的親人。
一周前師父跟他說,要靜修,準備好幹糧和水,吩咐他不要靠近。
沒想到竟然是圓寂了。
師父沒有名字,也沒有法号,認識的人都叫一聲頭陀師傅。
講經說法一竅不通,獨獨手上硬橋硬馬的功夫是有口皆碑。
山下的武術學校是他一手開辦起來的,一年又一年,不知道送走了多少武藝高強的學生。
學生們做保镖,當武警,進部隊,在社會上闖蕩大富大貴的,也有混社會,作惡多端的。
師父不喜歡徒弟來孝敬他,送錢送物的一概不收,唯獨喜歡當警察和軍人的徒弟到寺裏來,給寺裏捐些香火錢,跟他閑聊一些陳年舊案,警方的風雲人物,或是軍隊中的新武器。
這些他愛聽,每次說到精彩處,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裏總會閃着精光。
“現在的社會好啦,好多了。”
這是師父常常挂在嘴邊的話,沙彌能聽得出來,說這些話的時候他是真的開心。
不過這一切,都結束了。
沙彌通知僧衆,将師父的遺體運走,又自己好一番收拾打理,将禅房打掃幹淨。
這才坐回蒲團,迎着夕陽翻閱師父留下的那本筆記。
打開扉頁,映入眼簾的是一段筆力蒼勁的行書大字。
我罪孽深重,苟活七十有餘亦未能開悟,故将所犯惡行記述,希望徒弟代我交給明悟通達之人分辨。
沙彌一頁頁的翻閱,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凝重。
師父的字還是那麽力道深沉,正氣凜然,隻不過筆記本上記錄的故事太過駭人,實在是叫人難以判斷是非善惡。
看至頁末,沙彌終于看到了一個名字。
他皺眉思索片刻,似乎沒什麽印象,但好像又在哪聽說過。
合上筆記,掏出手機輸入那個名字,詳細的讀了好一會關于這個人的資料。
沙彌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師父說的明悟通達之人真的存在。
他歎了口氣,訂了一張去西莞的車票。
姜瀚文對王胖子的工作很滿意。
全組人在西九龍高鐵站上車,18分鍾就能到深城,然後回西莞,方便的很。
這倒不是他舍不得機票錢。
實在是從香江往内地的火車,他是第一次坐。
看着西九龍站熙熙攘攘的人流,都是去深城玩耍的香江市民。
姜瀚文這才覺得,這一塊漂泊在外多年的土地總有一天會完全再次完整。
這不單單是土地和行政區劃上的回歸。
更重要的,是人心。
十八分鍾的路程,放在以前,是要抱着木頭遊過來的。
現在卻比很多城市的公交車還要便捷。
這次的路程,難得的輕松。
蘭桂坊的案子解決的是十分圓滿的,不但把兇手法辦,還解救了一個花季少女。
警務處和司法系統的争鬥也出現了勝利的拐點。
劇組的拍攝工作雖然緊張忙碌,但成片的效果極好,有了《三大隊》金玉在前,這部微電影還沒剪完,就已經有平台上門了。
贊助的商家也絡繹不絕,層次實力都不是原來那些賣菜刀絞肉機狗籠的小廠家能比的,不過姜瀚文還是給自己的老主顧留了位置。
菜刀啥的照賣,不過劉老闆的廠子借着姜瀚文人頭飛升的勢頭,銷量大增,廠子規模也翻了好幾倍,現在在當地也是小有名氣的企業了。
姜瀚文看着窗外的送行的邝智力和老莊,頭都沒回。
這倆王八蛋,一頓送行宴,意餐就意餐吧,非給自己灌洋酒,說什麽以後不知道啥時候再見,大打感情牌,又說什麽xo人頭馬盡管造,哐哐自己先幹半瓶,弄得姜瀚文下不來台。
兩瓶洋酒下肚,直接遊到桌底下了,狂吐不止,怎麽回去的都不知道。
“滴滴滴”
信息來了,姜瀚文沒點開看,老莊的,肯定是一通抱怨。
說什麽走了也不打招呼,搞不好還要把劇組來去喝頓大酒。
“兩位公務繁忙,不必相送,有緣再見!”
姜瀚文笑眯眯的躺在椅子上。
頭等艙就是舒服,這一趟于公于私都沒得說。
更何況還救了一條人命,算算這麽多起案子,就沒哪個案子能有活口的。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本導演這是要時來運轉了。”
姜瀚文不知道爲什麽會有這種暖洋洋的幸福感。
沒錯,偵破冤案是爲死者洗冤,但說到底,那還是死者。
雖然這話聽着不道德,但姜瀚文這麽多年跟無數死者的卷宗打交道。
背着這麽多冤魂的故事,身上都沾滿了死氣。
總是不得陽光,可在瑪麗醫院,陽光透過潔白透明的紗窗照在女孩的臉上。
姜瀚文前所未有的感覺到,讓一個人活下來是多麽幸福的事情,這是任何金錢物質都沒法衡量的。
“麻煩再來兩杯咖啡。”
姜瀚文剛招呼乘務員,低頭看着手裏的空杯子,突然一股尿意湧來。
便起身去衛生間。
運氣不好,一連三個車廂的衛生間都有人,姜瀚文無奈,手揣在兜裏往下一個車廂走。
可剛過車廂的連接處。
就看到不遠處的衛生間門被打開了,走出一個穿着jk,面容慘白,四肢扭曲怪異的女生。
姜瀚文眉頭一皺,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車内的中文廣告。
“這也不是寒文啊,咋地,拍釜山行不過瘾,還要拍深城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