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巷間有清風拂過,空氣中似有黃河浪濤的泥水氣味,灌進了車廂。
降臣柳眉微蹙,将車簾放下。
“你見過我?”
而後,她便看見了本已蔓延至蕭硯頸口的毒素此時卻毫無蹤迹。
“不對。”
她随即上前,一把扯開了蕭硯的衣衫,正見他幾已侵體的煞氣竟開始緩緩向右胸口的掌印處倒退。
頗顯邪魅的桃花眼中,瞳孔先縮後擴。
而後,玉指瞬時搭在了蕭硯的腕間,下一刻,她便将後者的手甩開,豔若桃李的臉頰上,呈起狐疑之色。
“你是如何做到的?”
蕭硯微微咳嗽,卻覺心跳聲甚重,笑聲道:“在下給屍祖所書,又不是假的。”
降臣眼角上揚,繼而用塗成粉紅的指甲挑起他的下颌。
“你區區一個中天位,也敢大言不慚?”
蕭硯将頭向一旁撇開,道:“我的人雖未在玄都塢尋到屍祖,可也将我的信帶到了,屍祖既肯現身洛陽,想必已然意動。”
“說實話,我不遠千裏來洛陽一趟,本已失望,卻見伱能以中天位的功力讓冥帝那小子破防,确實稍稍有了……”
降臣思索了下,比了一個指甲蓋出來。
“一丁點興趣。”
而後,她翹腳坐在了蕭硯對面。
這一動作本頗顯輕佻,落在她身上卻有一股儀容妍美之意。
“說吧,你從何得知的玄都塢所在。而且,最好照實了說……”
“從大帥那裏知曉的。”
“呵,大帥,哪個大……”降臣聲音瞬時僵住,而後忽地柳眉輕蹙,盯着蕭硯,似要将他看個明白。
後者雖還臉色蒼白,卻隻是坦然。
接着,便見降臣掩着嘴尬笑,“既是大帥,那倒也不奇怪了。”
她有些不自然,偏轉了翹腳的方向,道:“算你有幾分能耐,在我這十餘年的生涯中,所見的妖魔鬼怪也不少,你在這不上不下的中天位行列内,算的上異數。”
“十餘年?”
見蕭硯的注意力放在了别處,降臣用指甲點着膝蓋,不滿的皺眉:“喂,重點是這個嗎?”
“屍祖請繼續。”
“我方才探你脈搏,甚是紊亂,已成氣機互沖之勢。你現下雖借什麽秘法吸收壓制住了那煞氣,但有一點你我實則都明白,你撐不了多久。”
降臣将雙手交合,輕置于膝上,美眸流轉:“況且,所謂陰陽相沖,若想壓制入體的煞氣,需耗費的純陽内力可稱磅礴,但你分明隻是一介中天位,殊爲新奇。”
蕭硯見她亮閃閃的桃花眼直視而來,遂不加遮掩,咳聲解釋了她的疑惑:“我修有一功法,喚爲‘三分歸元氣’,這些年頗有所悟,可緻内外互補、三元同修,以至自然大化,内力生生不息。”
降臣訝然了下,腦中迅速搜尋,将自己百年所閱之功法齊刷刷的翻了個遍,卻恍覺全無印象也似。
不過她雖對這三分歸元氣聞所未聞過,卻能理解蕭硯口中的“三元”爲何,所爲元精、元氣、元神,爲人體之三分,若精竭、氣洩、神離,則其人必死。
而從蕭硯這裏,她還是頭回聞見三元歸一這一概念。
念至此處,她已是邪魅美眸上下打量起來。
“依你所言,你的純陽内力可謂是取之不竭?”
“可以如此理解。”
降臣便開始思忖,但她也并不掩飾自己的胃口實已被調動起來,而後當着蕭硯的面,開始捏指掐算。
“你今歲多少年齡?”
蕭硯猶豫了下,道:“十七。”
“你之純陽内力,從何而來?”
“自天地所成。”
降臣揚起了圓潤的下巴,“但前日夜裏,我觀你與冥帝交手,卻并無章法,所用的純陽内力,仿若憑空而出……”
蕭硯并不多加解釋,盤腿而起,将兩掌搭在膝上。
而後,靛藍色的流光開始在他指尖顯現,并逐漸蔓延至整個掌心。
但随之造成的結果,便是他一藍一黑的雙眸,開始盡數化爲幽黑雙瞳,頸口間的煞氣也重新蔓延而上。
降臣卻并不加以阻攔,隻是偏着臉頰,以手指輕輕撐着,饒有興緻的觀賞着。
于她的視線中,那靛藍色的流光間,終于開始有閃着邪氣的暗光湧出。不過在這暗光出現的一瞬間,蕭硯的氣息幾乎驟然開始紊亂,但馬上,愈來愈多的純陽内力湧上,将之包裹住。
須臾,兩方終于平分秋色,在蕭硯掌間各據半邊江山。
蕭硯臉色蒼白,額間有冷汗滲出,擡眸,直視着降臣一眨不眨的眼睛。
片刻後,降臣美目顧盼,一手雖還撐着臉頰,卻已有幾根銀針從她另一指間飛射而出,點在了蕭硯胸口。
蔓延的煞氣頓時止住,蕭硯的氣機亦瞬間舒緩,兩掌間的狂暴内力幾是瞬間消散。
降臣翹着腳,将雙手重新搭在膝上,身姿挺直,一對桃花眼向蕭硯俯視而去。
“很好。”
“我對你很感興趣。”
…………
姬如雪終于與掌櫃談妥,跟着準備照料馬車的夥計走了出來。
她略略仰起頭,眼角眯了眯,看着天邊翻滾的雲層間,抹抹光亮刺眼映來。
但很可惜,今日也并未見到太陽。
她摩挲了下插在劍鞘内的劍柄,抿了抿唇,掀開車簾。
“女郎,可以入住了……”
裏邊,降臣施然而出,徑直從她身旁走過。
“這小子有幾分能耐,你的眼睛保住了,哦,不對……”降臣忽地偏頭而來,低聲道:“若你願意,我可以拿旁的東西交換。”
姬如雪卻隻是顫着唇,僵硬着身子,怔怔的看向車廂内。
降臣隻覺無趣,負手入了客棧,“别忘了我的藥箱,一同帶進來。”
馬車内,蕭硯一根一根取下胸口的銀針,擡起頭來,虛弱一笑。
“多謝。”
姬如雪偏垂下頭,将因激動險些滲出來的淚水憋了回去,而後回過頭來,神色間已盡是清冷。
“沒死就好。”
蕭硯笑了笑,伸擡出手,“扶一把,力竭了,走不動路。”
少女咬着唇,伸手一把扯過來,但她的動作看似冰冰冷冷,實則卻甚是溫柔,将蕭硯扶住,讓他靠在她的肩旁,入了客棧。
“對了,改天給你鍛一把劍,我知道一個好地方,賠你。”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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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