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積蓋車頂,漸形成了一片,随着車廂晃動散落下去了些。
車廂内,姬如雪靜靜的擦拭着劍鋒,眉眼沉靜。
因天氣實在寒冷,她呼出的氣息便瞬間化成了白霜,被車簾縫隙間鑽進來的寒風輕易裹去。
對面,梵音天調試着一把琵琶,臉色有些暗沉。
但她終究是耐不住這般寂靜,向外間的車夫問道:“現至哪了?”
“大娘子今日已問過三遍了,再過百十裏,便到鄭州。”
“這般慢!”梵音天皺了皺眉,不滿道:“讓隊伍把速度提起來,這般下去,除夕豈不是還得在汴梁過?”
車夫應了一聲,但此時風雪聲加大,卻不知說的是什麽。
“大雪封路,每日趕路的時間就這幾個時辰,如何快的起來。”
姬如雪将長劍入鞘,道:“聖姬也莫要多加催促了,車夫們抽死了馬,恐怕也隻有這個速度。”
“顯得你多心善似的。”梵音天嗤笑一聲,“這冰天雪地的,每多走一天都是遭罪。”
姬如雪默然了下,便不再回話。
但梵音天卻靜不下來了,道:“臨走前,女帝對你說了什麽?”
“與聖姬說的都是一樣的,低調行事,不要被梁人察覺到身份。”
“就這些?”
“就這些。”
看着姬如雪那副清冷的樣子,梵音天實在有些不信,但離開鳳翔之前,女帝已下了嚴令,要她這次行動不得将姬如雪當成下屬使喚,遂哼聲道:“此次去曹州,還需要重建一處暗樁。醉音樓經營了這麽多年都好好的,被你們幾個糟踐一番卻是這般浪費了。”
“關鍵是全無收獲!廢天子沒帶回來,就得了些沒甚作用的名聲,呵……”她冷笑一聲,道:“至于那不良人?依本聖姬看,現在也不過一不入流的江湖流派罷了。”
姬如雪沉吟了下,道:“聖姬此言不妥,眼下的江湖,早已被玄冥教肅清了多次,恐還沒有一個江湖流派能輕易截殺三大閻君。”
梵音天的聲音從鼻息間哼出來:“虛實如何,本聖姬屆時自會觀察。”
“隻是想讓聖姬莫要輕視他們,不然到時恐不好完成任務。”
“逢場作戲而已,本聖姬最是擅長。”
梵音天面露得色,繼而看着一直偏着頭的姬如雪忽地來了興緻,起身過去,用手将她的小臉勾轉過來,啧啧道:“伱這小浪蹄子,如今也出落成美人了……”
姬如雪有些不自在,于是将臉偏開,與她拉開了些距離。
“聖姬莫要如此。”
“贊你好看也不行?害羞什麽。”梵音天捂着嘴嬌笑,道:“聽說你與那蕭硯很是熟悉,且問你,他好色嗎?”
姬如雪的臉色霎時愣住。
梵音天舔了舔性感紅唇,道:“那種俊俏的小郎君,我可好久沒嘗過了。”
握着劍的手緊了緊,姬如雪冷着臉道:“此事我怎知道。”
“小妹妹,姐姐是過來人。這男人啊,不論年齡大小,就沒有不好色的。”
梵音天輕輕撫着有些風韻的臉,低聲道:“那蕭硯小小年紀,野心亦不小。像這種男人,反而最是抵擋不了姐姐我的迷疊香。”
“希望如此。”
姬如雪抱着劍,渾身散發出清冷的氣息。
她知曉這梵音天的成名絕技,除那一手琵琶音波能遠距離攻擊外,便是這“迷疊香,”能瞬間讓近她身的男人被誘惑,但凡中招的男人,便瞬間在一定時間裏喪失内力。
那邊,梵音天還在自娛自樂。
“本聖姬親自出馬,就不怕那小郎君不配合。屆時讓其拜倒在姐姐的石榴裙下,招攬一事還不是順順利利?”
姬如雪懶得再在車廂裏待下去,掀開車簾便走了出去。
外間,寒風裹着雪粒瞬間迎面而來。
“雪兒姑娘。”
女侍衛向旁邊坐了坐,讓出了一些空位。
姬如雪将面巾扯上去,掩住了口鼻。
她們這種習武之人還好,這種天氣裏依然能憑借内力抵禦一些寒氣,如女帝那般的頂尖強者,這種時節便是赤腳于雪中行走,亦無半點寒意。
可車隊裏尚有不少普通的商客,這兩日可被凍傻了。
姬如雪回頭查看着幾無人說話的長隊,沉吟道:“天色也不早了,前面若有驿舍村寨,就先停下過夜。”
“可聖姬說今日要至鄭州境内。”
“天色酷寒,不必如此勉強。”姬如雪看了看女侍通紅的雙手,道:“你進去暖和一會,我來趕車。”
“怎能讓雪兒姑娘趕車……”
女侍自是不肯,與她争了起來。
但這時,忽有一隊黑襖紅甲的身影從道旁縱馬而過。
兩人瞬間止聲。
姬如雪虛掩着美眸,看着他們匆匆向西奔去。
女侍低聲道:“這兩日,已撞見好幾撥玄冥教的人了。”
她們這批商隊,走的是梁國一高官的路子,旗号亦亮了出來,故一般不會遭玄冥教找麻煩。
但觀他們這兩日的動靜,恐又有什麽大事發生。
姬如雪輕歎一聲。
“先趕路吧。”
兩人遂不再争誰趕車,一齊坐在車廂外,趕在傍晚前,尋了一個村落停下。
商隊自要休整一番,輕點貨物有無缺損,是否完好。
姬如雪則領着人去看看村子裏有沒有多餘的木柴售賣,且需要尋個有利地形紮營。
但甫一進村,便立有一股血腥味彌漫而來。
姬如雪瞬間警惕,用拇指推出了劍柄。
跟在她身後的幾個女侍亦拔出了短刃,分散在她周圍。
接下來,幾個女侍迅速将這個不大的村子搜查了一番,繼而,都煞白着臉退了出來。
“一村人皆被屠戮了……”
姬如雪的臉色亦不好看,她留下兩人盯住這邊,繼而匆匆回到車隊。
梵音天一臉驚疑,道:“屠村?這可是朱梁腹地。”
“這幾日玄冥教的人四處調動,這件事恐是他們幹的。”姬如雪皺着眉,道:“這村子不大,就十來戶的樣子,應是被他們的人打着什麽名義渾水摸魚屠戮了……”
“簡直喪心病狂!”
梵音天雖自認也不是什麽好人,但此時亦冷着臉,道:“既遇見了,便替他們報個官吧……其他的,我們也管不了。”
姬如雪稍沉默。
她們确實也隻能如此了,此處是中原腹地,距離汴梁也不過幾百裏的距離,玄冥教都敢做出這種人神共憤的事。
到底是因爲什麽,才讓他們有這個底氣?
這時,留在村子那邊盯梢的兩個女侍忽地架着一道狼狽的人影匆匆而來。
姬如雪與梵音天皆驚詫不已,迎了過去。
“大娘子、二娘子,是咱們的人!我們聽見動靜尋到了她,她潛在池塘裏,躲過了一劫。”
冰天雪地裏,那女子已奄奄一息,若非及時發現,恐怕也會被凍死在這夜裏。
她們将人搬到了馬車裏,梵音天施展内力,開始爲其續命。
那女子将死,此時在看見她們後卻莫名輕松起來。
她拼盡全力,低聲道:
“玄冥教于整個中原大興牢獄,幾乎是一夜間便抓了千人。不論是我們還是通文館,都被他們從中找到了不少線索,通文館的情況不知,但鄭州分樓現已暴露……”
“我是唯一一個逃出來的人,還有不少人被俘虜了……”
“汴梁暗樁,危矣……”
姬如雪的整個心,便被瞬間提了起來。
梵音天亦神色大變。
當今天下,汴梁人口最多,各行各業的人亦及其複雜,素來便是所有暗樁裏隐蔽的最好的,且在大多時候充當的都是整個中原各處暗樁的中轉站,可謂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我提議,暫停原計劃,先救汴梁。”
姬如雪緊緊蹙眉,快速道:“等鳳翔那邊收到我們的消息已太晚了,玄冥教酷刑之下,難免會有被俘虜的姐妹不堪忍受,供出其他暗樁的信息。”
她攥着劍,道:“聖姬,我們需得做出最壞的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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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