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在普城這座小縣城外的十裏處。
由張亦這個異人率領的一部分軍隊在此安營紮寨,就像一開始那位普城地方保安團團長楊克難想的那樣,當曹少麟這個軍閥之子出現在普城的時候,有沒有王一出手教訓曹少麟都不會改變普城已經成爲狗軍閥曹瑛的下一個目标。
曹少麟出現在普城,隻是爲了滿足自己那殺人爲樂的變态心理。
隻是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王一恰逢其會出現在普城當中,而且那猶如神仙中人的玄門手段,直接以最暴力的方式,破解了曹少麟的陰謀。
曹少麟那玩弄人心的戲碼是破解了,但普城的危機還沒解除。
普城十裏外,軍閥曹瑛部隊營寨處,铩羽而歸的張亦此時正在将白天發生在普城地方保安團大院的事,一五一十寫在紙上,并交給另一名異人,讓他快馬加鞭,送到在石頭城休整的大帥,軍閥曹瑛手中。
事關自身身家性命,又親身體會了王一的高超手段,見證了同伴如同一隻雞仔一樣死掉,這個平日裏跟張亦不對付的異人這次也沒有犯渾,領了命令,就趕去石頭城。而張亦,則是作爲營寨中的最高長官,開始讓營寨戒嚴,以防不測。
營寨外,王一和馬鋒已聯袂而至。
看着一旁徒步趕來的王一,馬鋒又一次體會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有時候比人與狗之間的差距更大這個事實。
同樣是後天修行的異人,他馬鋒還是以鍛煉自身的外家功夫起家,按理說,在命之一道的修行上,外家功夫一系的異人怎麽樣都該比玄門手段著稱的這一系異人要強上那麽一點。
十裏之遙,他馬鋒就算不用馬也可以快速趕到,但絕對沒法像王一這樣臉不紅氣不喘,最重要的是,馬鋒注意到從開始到停下,王一雙腳是足不沾地,腳不生塵,這就很誇張了。
‘奶奶的,這哪來的妖孽啊,還好是被鬼手王這個全性門人收爲弟子,這要是拜入龍虎山,武當,三一還是少林和靈隐,那還得了?’
馬鋒心裏腹诽,但表面上還是波瀾不驚,等着王一這個行動發起人的意見。
王一并沒有第一時間開口,他在借助人體磁場這門玄門手段,觀察着這座營寨,盤點營寨中的士兵數量。
“馬鋒大哥,你這位師兄很得那位曹瑛的信任啊,将近三千人的兵馬都交給他一人掌管,他曹瑛也不過萬餘衆,三分之一就這麽交出去了。而且你師兄确實是個軍伍行家,這個營寨有那麽幾分正規軍的模樣。”
王一點評着,在民國度過的這十四年,他見慣了軍閥,深知這些軍閥的内裏都是流寇居多,也就北洋系的那些還有點看頭,但也不多。
眼下這位叫做張亦的異人,行軍打仗行不行他不知道,但這表面功夫确實很吓唬人。
“師兄他确實比我優秀,跟他認識這麽多年,一直都是他在前面替我遮風擋雨。王小哥,如果你真要雷霆手段鎮殺曹瑛,那師兄伱能不能放他一馬?他本性不壞,真的,隻是這世道,好人難做。”
還沒進營寨,馬鋒就先替自己師兄求情。
雖然跟王一相處不過一天,馬鋒也大概知曉了眼前這個年輕人的性格,真正意義上嫉惡如仇,胸有溝壑的那種,那種對惡的絕對不容忍,就連當初那個熱血上湧自己看了,都會覺得自己有些保守,王一過于極端。
“他要真的是個爲虎作伥的惡人,白天我又豈會讓他這麽離開?馬鋒大哥,你先進去見你師兄吧,師兄弟難得一見,那些當年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現在好好說,免得到時候沒機會了。”
“啊?”聽到王一最後的話語,馬鋒愣住了。
“哦,不要誤會,我是說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接下來你還有趟镖要跑,沒多少時間讓你們師兄弟慢慢叙舊,去吧,馬鋒大哥。”
“我進去了,那你幹什麽?”
“我調整一下,想想怎麽說服你師兄。”
王一賣了個關子,馬鋒也不好直接詢問,隻能騎着馬從暗中走出,朝着營寨走去。
很快,營寨内,正在閉目養神的張亦就聽到通訊兵來報。
“上校,營寨外有一個叫馬鋒的想見你,說是你的師弟。”
“讓他進來。”
“是。”
不一會兒,馬鋒就被通訊兵領入營中,人家也很識趣的退了出去,将空間留給這對師兄弟。
一别數載,師兄弟再相見,看着眼前這個當時因爲意氣用事連累镖局,讓恩師氣死的師弟。張亦還是恨不起來,當年那檔子事,他也明白錯不在自己師弟那裏,畢竟自家師父從小教他們的,就是習武之人不可好勇鬥狠,要見義勇爲,鋤強扶弱。
隻是當時那世道,好人難做。
“師兄!”
聽着馬鋒依舊喊自己師兄,張亦也沒了郁氣,手中拿着的一枚水煮蛋就扔了過去,順帶還有一個酒壇。
接過蛋和酒,飲上一口,這才等着張亦說話。
“白天就在那看到你了,隻是當時那情況,我也不好跟你相認。沒想到一别數載,你我兄弟竟然會因爲一個年輕人而再見,你不會是來找我當說客的吧?白天那個王一的年輕人話你也聽到了,他那手段,這事已經不是我能做主了,是他和曹瑛大帥之間的事。”
張亦先發制人,馬鋒也隻是搖頭。
“不是,我就是想來見見你,跟你,還有曾經的那些師兄弟們說一句對不起,當年,是我太沖動,才害了整個镖局。對不起!師兄!”
說罷,馬鋒就要朝着張亦跪下,卻被張亦阻止,将其扶起。
“行了,過去的事就過去吧,這世道就這樣,由不得你我任性。既然不是來當說客,那你也聽師兄我一句勸,留下來别走了,跟我一起在曹瑛這裏打天下,有我一份功,就絕對不會少你的。”
“師兄,真要跟着曹瑛嗎?白天王小哥的話你也聽到了,他曹瑛也不過是扯虎皮的貨色,幹的這些事也不得人心,就算沒有王小哥收拾他,也會被其他軍閥收拾,沒前途啊。”
馬鋒還是忍不住開口勸說,但這次張亦也沒有生氣,聽着馬鋒的話,也是歎氣回應。
“你說的這些我又何嘗不知,但這世道就是這樣,咱們外家一系的異人不像那些玄門高徒,能成爲達官顯貴的座上賓,咱能依靠的就是一身功夫。可這年頭,殺死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用槍,你師兄我行軍打仗還算有點天賦,勉強能混。
我也知道曹瑛幹的那些事,可我又能怎麽樣呢?我隻能限制我管的這些人,剩下的,無能爲力。而且,不跟曹瑛,我還能跟誰?單幹?師弟,哪怕是當軍閥,你也得拜碼頭啊。不跟着曹瑛,要想單幹,也不會有人收的,因爲曹瑛是孫大帥的人,懂嗎?”
聽着自家師弟發自内心爲自己考慮,張亦也跟着說出自己心裏話。
馬鋒所言不差,他這位師兄本性不壞,有良心,可這世道良心不能當飯吃,他得面對現實。所以很多時候,他張亦也時常會在夜間拷問自己,問問自己到底有沒有做錯,隻是沒人能給他個答案。
馬鋒正打算再勸說自己師兄幾句,讓他就算沒得選,也不要當曹瑛的馬前卒,跟王一作對。
他算是看出來了,王一的手段高超已超出他們認知,無論王一跟曹瑛之間勝負如何,夾在中間的張亦下場都不會好到哪去。
隻是話還沒出口,營寨外,王一的聲音傳來。
“原來張上校也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啊,不枉我來這一趟。聽馬鋒大哥說,你和他的名字都是尊師起的,鋒和亦,雖然沒見過這位老前輩,但老人家确實會看人啊,一眼就瞧出來你們兩兄弟的心性。”
王一的聲音猶如洪鍾大呂,在營寨中回蕩,這也讓隸屬于張亦旗下這些士兵們第一時間集合,朝着張亦所在的營寨聚集,且開始擺好陣型。
光是從這點看,張亦确實有兩把刷子。
張亦跟馬鋒走出營寨,就看到在衆多士兵外,大步流星朝着營地走來的王一。
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打量着張亦和馬鋒,也打量着這些聚集在這裏,人均一把毛瑟步槍的士兵。
“他跟你一起來的。”
“是的,王小哥讓我來找你叙舊,師兄,我沒騙你我不是說客,但王小哥是說客。”
聞言,張亦再次看向王一。
“王少俠,你這單槍匹馬光明正大闖我軍營是很不智的行爲,若你還在普城,還守在曹少麟身邊,我确實不敢動你,但你現在一個人闖我營地,難道是想賭我良心發現嗎?别當那不智之人啊,王少俠。”
張亦看着王一還朝着營地走來,一邊說着,一邊擡手示意。
簇擁在張亦身前的衛隊士兵也舉槍瞄準,保險打開,子彈上膛。
這舉動無非就是想吓唬王一,讓他老實停在營地門口,這樣一來,王一想走,他也留不住。但要是繼續往營地裏走,接下來的事,他不做也得做了。
因爲在張亦看來,王一此刻的舉動就是在找死。
冷兵器時代,這樣單槍匹馬闖敵營确實可以搏得百騎襲曹營,功震天下英的名聲。可在熱武器時代,這種做法叫做找死!
但凡事總有例外。
“别這麽說啊張上校,剛才你和馬鋒大哥的話我都聽了,我可是專門來爲你,爲馬鋒大哥指一條光明正大的路子走啊,别拒人于千裏之外嘛~”
王一依舊大步上前,一點都沒有把張亦身前的衛隊士兵槍管放在眼裏。
“别怨我!”
看着王一這不知死活的舉動,張亦也隻能揮手下令,一旁的馬鋒更是無法阻止。
“師兄!”
壓過馬鋒聲音,是張亦身前衛隊士兵那排列整齊的槍聲,黃澄澄的彈頭脫離槍口,就這樣朝着站在原地,完全就是把自己當作一個靶子的王一飛去。
但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幕,讓此刻的張亦和馬鋒突然相信,也許這個世上真的存在仙人。
百來顆幾乎同時射出的彈頭就這麽齊齊停在王一身前三尺之處,彈頭悠悠旋轉,環繞着王一一圈後,就調轉了方向,對準了王一眼前,這些将子彈打出來的主人。
這一幕,對于這些當兵吃饷的大頭兵而言,完全無法理解。
對于明白個中厲害的張亦和馬鋒而言,那更是頭皮發麻!
“你這家夥,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王一操控着這些被自己控制的彈頭,笑着回答道。
“異人王一,一個路過的好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