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的四人圍坐在一起。
氣氛雖不溫馨，卻也不尴尬，互動也比之前要自然上許多。
聊了一下電影上的事情，劉小麗考慮了片刻。
“那看來确實要讓茜茜抓緊提升一下。”她掂量了下情況，語氣充滿憂愁的說道：
“茜茜，能參與到這樣的制作中來，是别人夢寐以求的事情，你可不能出了岔子，收收心。”
“媽，我知道。”劉茜茜輕咬着雞腿，點點頭。
“法語這塊，要抓緊，起碼台詞不能出錯，至于演技嘛……”一說到女兒的演技，劉小麗蹙眉微皺。
無疑的是，在她的眼裏，女兒是吃演員這碗飯的，模樣擺在那裏，隻要有切合的角色，她站在那裏不動，或者稍加打扮也能出彩。
但真的演的好麽？
連劉小麗都清楚，女兒茜茜距離真正的好演員，差的很遠很遠。
當然這個好的演員，指的是鞏利、張曼玉、迅哥這種在電影裏立足的大花。
聽她倆交流，向陽跟安校長則各吃各的，像個看戲的一樣，完全不參與其中。
安校長是直接擺爛，用他的話講，就是女兒沉迷于僞文學書籍浪費了大把時間跟精力，缺少基本的藝術鑒賞能力。她不知道真正能打動人的都是那些富有争議的，可以引發人們極端情感的角色形象是如何被塑造出來的。
說白了就是看的全是一堆亂七八糟沒用的心靈雞湯。
隻不過這話他沒法說出來，造成女兒喜歡看這類書籍，是有他的原因。
所以，他把這個重任交到了向陽手裏，讓他幫忙把劉茜茜拖回正軌上，去好好的讀一讀世界名著。
實在不行，好好品品他翻譯的《巴黎聖母院》也行……
而向陽專注吃飯，首先是因爲真的餓了，其次是他也不懂演戲。
但好的演員他見過了，劉茜茜跟他們的差距可能臨陣磨槍也沒用，所以他想先聽聽劉茜茜怎麽抉擇。
他其實有豎着耳朵專心的聽。
“那向陽，你怎麽看？”跟媽媽聊了好多，有些煩悶的劉茜茜側頭看着隻顧着吃飯的向陽，心裏生起了一點不滿。
“啊，我啊。”向陽一愣，趕緊把嘴裏的米飯咽下去後，思慮一番說道：“你要不找個學上吧。”
“上學？”劉茜茜愣了一下。
劉小麗也皺眉。
“國内的演員我不太懂，我隻能說說我的了解。”向陽清清喉嚨，“湯姆希德勒斯度是劍橋大學，學的古典文學；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爲了學戲劇放棄了劍橋牛津，但他也是曼徹斯特大學畢業的；科林費爾斯是阿爾弗雷德國王學院畢業的；寇瑞斯托爾是柏林學院跟紐約大學藝術學院的碩士；本阿弗萊克是劍橋大學，研究中東的……”
“伱這都是哪裏看來的？”劉小麗問道。
“面試時候的資料啊，掃了一眼就記下來了。”向陽聳聳肩，對劉茜茜說道：“我不知道這跟演戲之間有什麽太多的關聯，但多一些文化儲備總是好的。”
“我也是大學畢業的。”劉茜茜牢牢的看着向陽。
“向陽的意思是…”終于，安校長說話了：“向陽的意思是讓你多做一些文學素養上的積累，要多讀有用的書，去學有用的知識，去接觸社會的方方面面，别讓自己太過脫離普通生活。”
“你是這麽想的我？”劉茜茜看了父親一眼，然後将目光投向向陽問道。
“我覺得你想在演員這個行業站住腳，光在片場吃苦沒什麽用。”向陽點點頭。
他話音落下，劉茜茜還沒說話，劉小麗略帶呵斥的聲音很快響了起來，“向陽，我們茜茜在片場吃苦怎麽沒用了？
你知道茜茜在拍《神雕俠侶》的時候，爲了拍一個鏡頭，掉進過水裏差點出事情麽？”
她說完，兩分鍾内，客廳的餐桌上鴉雀無聲。
劉茜茜眼眸朦胧的盯着向陽，放在餐桌下，握着的小手一直微微顫抖不止。
“哎哎哎，行了，我們不聊這個。茜茜也不容易，凡事講究的是慢慢來，向陽也是爲了茜茜好。”安校長左右看了看，面色爲難的說道。
“我沒胃口了，你們吃吧。”劉茜茜使勁的咽了口氣，起身，離開了客廳，徑直的走上二樓的樓梯。
看女兒一聲不吭的走了，劉小麗瞪了一眼向陽，追過去之前，對向陽說道：“你怎麽可以這麽說茜茜。”
“我……”向陽愣了愣。
難道自己說錯了麽？
難道不是你們問我的麽？
看他沉下來臉，沉默了一會兒的安校長搖搖頭，寬慰道：“她倆不吃咱倆吃，别管茜茜，被你阿姨寵壞了。”
看向陽不動筷子，他夾了個雞腿放到向陽的碗裏補充道：“茜茜心思敏感，過一會兒就好了。”
走上三樓，自己的房間，越想越氣的劉茜茜眼睛紅紅的，一顆淚珠從她的面頰滑落。
她聽到了母親對向陽的指責，她酸疼的心在告訴她，她也是這麽想的…
自己的努力、付出，吃的那些苦，怎麽就沒有用了。
“茜茜，把門開開，讓媽媽進去。”門外，貼着門聽見女兒微弱的哭泣聲，劉小麗感覺心都要碎開了。
“媽，你讓我自己待一會……”劉茜茜的聲音漸漸弱下去，她把門擋着嚴嚴實實的。
這讓門外的劉小麗更加擔心不已，她一邊在心裏責罵着向陽，一邊對着門說道，“茜茜，沒事的啊。你父親跟向陽他們沒經曆過你吃的苦，也沒接觸過拍戲，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不要把他們的那些話放在心上。”
“你不要替他說話，媽…”淚水慢慢溢滿了劉茜茜的眼眶，被自己喜愛的人暗諷帶來的痛心有些刻骨，她用手不停的擦拭着臉頰。
這種痛心，并非來的悄無聲息。
從第一次陪同向陽去參加JCE家的聚會的時候，就埋下了種子。
而每次參加劇本讨論，聽到他們侃侃而談的她都能感覺到如坐針氈，包括向陽上次跟父親在聊文學的時候，也是。
隻不過它被恬谧的愛情給遮掩了，或者說是被忽視了。
所以……向陽剛才說的話，在劉茜茜的耳朵裏聽起來，就是另外一層含義了。
隻不過，這也說明，她很在乎向陽對她的看法。離開飯桌前的那一刻，她隻詢問了向陽，壓根沒有在意父親是否真的如此這般看她。
……
開開心心的來，郁悶無比的走。
是向陽真實的寫照。
在樓下待了片刻，沒有什麽胃口了的向陽，懷着忐忑和擔心上樓去找劉茜茜的時候，被劉小麗攔在了二樓。
劉小麗一臉責怪、眼角下垂的盯着向陽，但她竭力的讓聲音保持平和，“向陽，你先回去吧，讓茜茜冷靜冷靜，她這兩天可能是累壞了，你要多理解理解她，有些話不要說的這麽直白。”
“我，我也沒想到她反應會這麽大。”向陽露出愧疚的神情，他側頭看了看緊閉的屋門，關心的問道：“茜茜還好麽？”
“她好了會找你去的。”
“我知道了。”
“你啊，你既然喜歡我們家茜茜，就要去多了解了解，很多事情站着說話不腰疼，但聽的人會多想。”
“我明白的。”
結束了和劉小麗的交涉，向陽垂頭喪氣的離開了安校長家。
“這TM叫什麽事啊。”回去的路上，向陽一直咒罵着剛才發生的事情，自己沒事瞎多嘴幹嘛。
一回到家，看到自家的餐桌上，倆人插好的玫瑰花，他心裏更是堵着慌。
但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一連兩天，劉茜茜都沒搭理他。
電話不接，短信不回，自己開車找到安校長家，劉小麗連個門口都不讓進。
這讓剛剛接到了所有參演演員衣服尺碼的向陽，心裏也生起了煩躁。
他本來就忙，随着華夏面料的樣品送達到他的辦公室後，他的工作又加重了不少。
華夏面料的運用，可不是像馬面裙那般簡單。
根據安校長這邊找人幫忙翻譯的資料，勒梅爾已經開始了大膽的嘗試，而且取得了不錯的效果。
他這邊，運動系列的進度，也取得了不錯的進展。
當他走後，躲藏在三樓窗戶旁的窗簾後一直窺視的劉茜茜微微欠了個頭出來，明媚的雙眸不舍的看了眼夜幕下飛馳離去的小轎車，用手死死的拽着簾子褶皺的地方，小聲道：
“叫你跟我爸說我是文盲…叫你不心疼我…”
說完，她努努嘴。
“茜茜，收拾一下，法語老師等會要來給你補課了。”這兩天被收拾的很慘的安校長，站在屋子前輕輕的叩響了屋門說道。
他手裏拿着一本書，《了不起的蓋茨比》，聽說女兒參演的電影裏，有菲茨傑拉德夫婦，他特意從朋友那裏找了一版中文的譯本拿回來讓劉茜茜閱讀。
劉茜茜頭也不回的說道：“哦，知道了。”
“你啊…”安校長搖搖頭，想說又不敢多說，于是把書放在女兒房間的一角。
那晚過後，或許是因爲忙碌，或許是出于自尊，向陽沒有再打去電話發去道歉的短信，也沒有再忙完了工作後開車前往安校長家自找沒趣。
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後，讓自己把精力專注在自己的事情上，他沒有那麽難受了。
但也沒有那麽開心了。
就算，兩個裙子的設計得到了老佛爺的高度認可，他也隻是微微一笑，坦然處之。
是的，看着在香奈兒工作，老佛爺禦用的制版師一針一線把自己設計的裙子縫紉完成，穿在假人模特身上的時候，他也隻是覺得自己完成了一項工作而已。
這般木楞的表現，引起了老佛爺的注意。
贊許的看着眼前完成的兩件極具香奈兒風格，保留了大部分20年代時尚元素又很好的融合了現在時尚元素與優雅剪裁的裙子，老佛爺拿過一杯白蘭地遞給向陽，語帶關心的問道：
“小家夥，最近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麽？”
“對不起，”發現自己失态了的向陽接過酒杯，微微擡起示意了一下後抿了一口，聳肩道：“不怕您笑話，和女朋友冷戰了。”
“哦？美國跟蘇聯那種？”老佛爺也抿了一口酒，打趣道。
被逗樂了的向陽尴尬的笑出了聲，“哈哈，那倒不至于，隻是沒聊到一起去。”
“不是遇到了YSL那樣的家夥就好。”看了向陽一眼，老佛爺不失幽默的吐槽了一下自己被橫刀奪愛的事。
“呃…”聽到這位大師主動的提及他傷心的過往，向陽覺得心中一陣緊縮，讪讪的又抿了一口酒後，他指着衣服轉移着話題：
“您覺得做出來的效果怎麽樣？”
“向，你這個小家夥，轉移話題的方式太蹩腳了。”老佛爺笑笑，走到自己的櫃子前，從裏面翻找出來一盒巧克力，遞給向陽：“拿着它去道歉吧，沒有人能拒絕巧克力的。”
“……”向陽低頭看了看，沒認出是什麽牌子的。
“兩件裙子我很喜歡，這個再加上我的草稿，就算是你設計它們的報酬了。”
“……”
對此，向陽無話可說。
但想來也是，他設計的兩個裙子，元素、創意完全是被對方框死的。
說白了就跟服裝助理或最低級的設計師幹的活兒差不多，拿出去顯擺反而有些不好，還不如讓老佛爺收藏。
況且，他在老佛爺這裏短短幾天學到的很多東西，要遠遠比這兩件衣服珍貴的多。
不同年代的時尚元素結合，巧妙的拼湊、截取、融合在一起，卻又不失它們各自的特點。
這真的很難。
“行了，我還有事情要忙，下次約你的時候我會讓助理先跟你确認時間。”老佛爺把一整盒巧克力塞進向陽的手裏，将手放在向陽的肩上推了推，“道歉的時機很重要，巧克力的保質期也很長，不要太着急。”
“我明白的。”向陽蒼白的笑笑，老佛爺在他的肩頭捏了兩下，讓他覺得有些不适。
等向陽走後，老佛爺站在裙子前凝視了片刻，跟走回來的助理說道：“去把這兩件裙子送到片場吧，就說我希望看到這兩件裙子的鏡頭。”
“這……”
“去吧，這兩件裙子很适合‘她’。”
老佛爺沒有多說，踱步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台，将酒杯随意的放在了桌上。
他嘴裏的她應該是安娜莫格拉莉絲吧，《香奈兒秘密情史》的女主演，也是老佛爺發掘到的一個模特，轉型做了演員。
助理如此想到……
……
感覺這刀早晚要切下來，畢竟電影都要開拍了，劉茜茜也應該專注的提升一下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