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嶄新的豐田,緩緩停靠在中環文華酒店停車場。
一位穿着灰白色西裝、頭發花白的中年鬼佬下了車,大踏步地往文華酒店一樓的咖啡廳走去。
鬼佬高層廉署專員班乃信,早就已經等候在這裏,聽到腳步聲,他擡起頭露出笑容道:“亨利,這裏。”
“托馬斯。”
中年鬼佬大踏步地走到班乃信面前,與其握了握手。
“坐。”
“請坐。”
“先生請問喝點什麽?”
女服務員拿着菜單款款走來。
“一杯美式咖啡,謝謝。”
“給他來一杯美式咖啡。”
班乃信知道友人的口味,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這麽多年了,你沒有忘記我的口味。”
中年鬼佬笑呵呵看向班乃信:“托馬斯,說起來,我們已經有整整5年時間沒有見面了。”
“是啊,我仍然記得,
那年,我們聯手拘捕了140名九龍區的警官,引發了香江第一次警廉沖突……
最後還是麥麗浩爵士,爲了安撫警隊,出面頒布局部特赦令,這才平息了第一次警廉沖突,怎麽樣,那麽多年沒來香江,感覺如何?”
班乃信拿出一包白色萬寶路,自顧自地抽上香煙,話語裏透露着一絲回憶。
中年男子掏出皮夾子,拿出一支廉價的玉米棒制作的煙鬥,又取出一些煙草煙絲放入其中,接着掏出打火機點燃,猛地吸了幾口:
“更加繁榮了,街道還是和以前那樣狹窄,街上的道友也少了,但是這個城市裏總是有那麽一些臭蟲,讓人避之不及。”
“你現在作爲警務處的行動副處長,過來跟我這個廉署專員見面,你就不怕警員們對你有話要講?”班乃信笑着道。
沒有錯。
中年男子正是新上任的警務處行動副處長——顔理國。
吸了口煙,感受着煙草的芬芳,顔理國緩緩道:“當年我受倫敦警察廳總監馬克爵士的委托,調查蘇格蘭場的警隊貪腐問題,在半年我們就接到了宗投訴,在那一年,我調查了整個蘇格蘭場的警務人員,最後有60名警務人員被革職。因爲這件事情,我被蘇格蘭場的警務人員,私底下罵做秃鷹。”
“爲了平息當時的風波,我被馬克爵士借調到香江,成立廉政公署提供意見……事實證明,我做的沒有錯,擠出一些膿瘡,更加有利于這座城市的發展。”
“你知道我的性格,如果僅僅因爲警員們對我有意見,難道我就不做事了?”
講到這裏,顔理國朝端來咖啡的女服務員道了聲謝:
“謝謝。”
班乃信點了點頭,頗爲贊同道:“你說的沒有錯,所以這次你準備擠爆那些膿瘡?”
“政治部,我來香江的第一個月,就收到了一封來自警隊的匿名舉報信。政治部部長河國榮,與洪興集團的董事長陳嘉駿爵士,私底下有頻繁的接觸。”
語不驚人死不休,顔理國緩緩道。
“這可是一樁大案子,很棘手。”班乃信立即臉色冷峻。
“沒錯,舉報信的内容,讓人爲之瞠目結舌。除此之外,雙方還在濠江的賭廳展開合作,這可是世紀大醜聞。”
顔理國铿锵有力道,“我不明白,爲什麽一個黑惡勢力團夥的頭目,會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女王大人的新年授勳名單之上,而且還是政治部部長所推薦的。看來軍情五處的精英們,在香江過得樂不思蜀啊。”
“除了政治部之外,還有反黑組的警員,也得接受廉署的調查。”
“我希望你們廉署能幫我擠出膿瘡。”
班乃信道:“反黑組?”
“對。我極度懷疑,洪興這個社團在借助警隊之手,鏟除異己。”
顔理國抿了一小口咖啡,從西裝的内襯取出信件,放在了班乃信的面前:“這封是舉報信,你們廉署的行動要迅速一點。”
“明白了。”
班乃信将信件放入西裝的口袋。
顔理國又道:“相關行動已經在暗中謀劃,隻有鏟除掉這些保護傘,我的行動才能徐徐展開。”
班乃信舉起咖啡道:“那麽,慶祝一下第一次警廉合作。”
“合作愉快。”
……
虎頭奔緩緩停靠在陳氏莊園門口。
“大SIR,到了。”政治部探員楊錦榮輕聲道。
“你在外面等我,如果超過半小時我還未出來的話,那麽你就先返回去。”
河國榮睜開雙眼,丢給年輕的楊錦榮一包紅萬。
“明白了,大SIR。”楊錦榮接過香煙點點頭。
河國榮提起公文包推開車門,又整理了一下妝容,走到莊園門口,按下門鈴。
管家卡森看到是河國榮之後,立即打開車門:“河先生,我們少爺早就在等你了。”
“抱歉,今天處理了一些公務。”
河國榮朝管家點了點頭,獨自一人走進莊園内。
來到客廳,陳嘉駿正抽着雪茄與一位中年西裝男子聊天,陳嘉駿聽到腳步聲回過頭,看到來人是河國榮他便喊道:“阿榮,你先去旁邊坐一會兒,喝點咖啡,我這裏還有一點事情。”
“是。”
河國榮面露乖巧之色,朝陳嘉駿點點頭。
一旁,黃大文律師看到來人之後,瞳孔微微收縮。
陳嘉駿放下手中厚重的【英皇制诰】,抿了口普洱茶問道:“黃大文,我這兩天看了很多法律有關的書記,有一個問題卻始終沒有找到答案。”
“陳爵士,您可以講出來,我幫您提供一些思路。”黃大文看着面前梳着大背頭的陳嘉駿,不知道爲什麽他總感覺陳嘉駿這兩天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之前和陳嘉駿打交道,這個年輕人總是給人一種和善、親和力很強的感覺。
但是此時此刻坐在他面前的陳嘉駿,卻讓黃大文有些不寒而栗。
“如果有人想以侵權問題,打擊我們洪興在波鞋街和女人街的産業,我該如何規避,或者講對手如何打擊?”
這幾日,陳嘉駿翻遍了法律書籍。
這才發現爲什麽香江八九十年代的侵權問題如此嚴重,簡而言之那就是沒有相關版權法律可以依據。
“陳爵士,我想問一下,女人街和波鞋街的相關産業,是否挂在國駿服裝廠名下。”黃大文聽到陳嘉駿問出的問題,微微一怔。
陳嘉駿簡要地概述了一下:“之前是有業務往來,從去年開始,國駿服裝廠接到相關品牌的授權和外貿業務之後,我就将這部分業務,給剔除了出去,這些工廠的法人,我都已經給他們洗底……”
将羅永就等新界仔全部剔除洪興海底名冊之後,陳嘉駿便将國駿服裝廠,相關A貨業務給剔除了出去,根據工序的不同,分爲大大小小的100家工廠,這些工廠的法人,都是之前在洪興的新界仔。
有了這些工廠,與洪興相關的新界仔,可以在圍村招工,可以供給他們工作崗位,提升他們在宗族裏的話語權。
當初派出去的新界仔,目前羅永就已經成功成爲一名排名靠後的議員,至于彭森等人則是成爲鄉事委員會的委員,或者各個圍村裏的村長、副村長等等。
與此同時,國駿服裝廠還以優秀的工藝以及低廉的價格,吸引了好幾家國際大牌的OEM業務,所謂OEM業務也就是代工生産。
如此一來,A貨生意便可以用與國外大牌相同的速度,拿到最新款服裝的款式。
聽完陳嘉駿的概述,黃大文暗贊了一聲道:
“相關版權問題,在國際上是違法的,在香江是無法可依的,有些無法可依的情況是疏漏,有些無法可依的情況是方便鬼佬。版權問題,是疏漏,鬼佬自诩是紳士,不會賺這種錢。”
“若對手真的想以版權問題來打擊你,無法可依不代表無罪,版權問題在英吉利有相關法律依據,在内地也有相關法律依據。
但針對你這種情況,律師處理起來相當麻煩,而且單看任何一家工廠的業務,都是合法的,除非能得到洪興的海底名冊、賬簿,以及這100家工廠的賬簿,證明相關從屬問題,否則的話便無法給你定罪。”
陳嘉駿吸了口煙鬥:“如果我想以版權問題,打擊相關同行,是有法可依對我更有利還是無法可依對我更有利?”
“那要看你想要做到什麽程度?”黃大文問道。
陳嘉駿立即回答道:“把他們全給咬死,吃掉。”
黃大文笑着說道:“那簡單,香江無法可依,當然可以參照英吉利法律,并且以這件案例作爲香江立法的依據與标杆,但尺度更加靈活,也就是說胃口可以更大。”
陳嘉駿又問道:“黃大文,肥佬黎的律師名叫呂青洪,你對這個人熟不熟悉?”
“大哥,我這邊有他的相關資料。”
不遠處,政治部部長河國榮聽到熟悉的名字,出聲喊道。
陳嘉駿看了一眼河國榮道:“你過來。”
“是。”
河國榮提着相關文件,落座在黃大文的身側,拿出一些文件,慢條斯理地彙報道:
“黎彪在香江,是一個能成大器的枭雄人物,爲了洗底給自己找靠山,他把三個孩子和空姐前妻全部趕去菲國。”
“他現任妻子名叫李雲琴。”
“他靠自污博取到現在這個太太李雲琴的同情,再用盡心思手段,耗費大量金錢把她追求到手。”
“之所以這麽做,原因很簡單,李雲琴有三個姐妹,大姐嫁給了香江政界青年駿彥梁森,二姐也就是李雲琴,最小的妹妹則嫁給了香江某個藝術名門,三個姐妹挑選的夫家剛好是一政,一商,一藝。”
“其中,梁森之前的上司名叫呂銘竹,他是香江立法局議員,著名左派律師,早就已經通過我們政治部的資格審查,成爲我們祖家的走狗,呂銘竹有個兒子就叫呂青洪,太平紳士。”
河國榮并未直接點出呂青洪的身份,而是慢條斯理地将肥佬黎的政商關系全部給理了一遍,最後點出了呂青洪。
陳嘉駿聽到呂銘竹這個名字,就特麽的連瞳孔都收縮了起來。
他感覺到後脊背陣陣發涼。
呂銘竹和肥佬黎,他嗎的原來還有那麽深的淵源。
河國榮繼續道:“我們一直懷疑肥佬黎給呂銘竹捐獻了不少政治獻金,但呂銘竹是我們自己人來着……另外,香江警署新來了一位行動處副處長,顔理國。是他重啓了屠龍行動,那條龍,就是你,港島地下皇帝。”
“這是他的履曆。”
河國榮又将一份材料遞給陳嘉駿。
顔理國1948年入伍,兩年後複員,參加倫敦警察隊。
1969年任總警司,後調安圭拉島爲警察隊負責人。後回國,又負責倫敦市警隊紀律處分組。
1972年任指揮官,1975年任助理警務處長。1979年任英格蘭及威爾斯警察總監。
1983年到香港,先任警務處副處長。1985年任警務處處長。
期間,顔理國于1975年在CIA受訓,并且就成立廉政公署,并且親自抓捕了葛柏這位鬼佬總警司,以及兩名鬼佬督察,另外還抓捕了四大華人探長,雷洛,顔雄,藍剛……
看到CIA這三個字母,陳嘉駿再度後背發涼。
這不是串起來了?
呂銘竹的大後台是美利堅,顔理國又特麽的在CIA受訓過。
這特麽的分明是CIA要對付他。
爲什麽要對付他一個身價清白的商人?
有太多理由了。
首先,雖然陳嘉駿左右逢源,還是英吉利皇室授勳的爵士,但實則他的工作重心還是在國内,光光那座國駿工業園區就能體現。
是誰,在蛇口工業園區招商不利的情況下,高歌猛進去蛇口工業園區大搞投資?
又是誰,在鵬城圈了一大塊地,大搞工業園區?
都是他!
其次,他與霍英南、林銘澤這些左派商人走得太近,反而與英吉利在香江的大公司不怎麽親熱。
在狼人殺遊戲裏,狼悍跳警,無論發言多麽漂亮,投票和行爲還是會出賣他的真實身份。
這就叫做,論迹不論心。
而肥佬黎,隻是顔理國和呂銘竹放出來一條咬他的狗,主人正準備随時拿他來訛人。
狗咬人一口,人總不可能反咬回去吧?
但肥佬黎偏偏是個人。
如果陳嘉駿反咬回去,對肥佬黎下死手,這反而是中了顔理國和呂銘竹他們的下懷。
黃大文覺得陳嘉駿有些杞人憂天,拿起茶碗道:“陳爵士,你不必驚。以你現在的身份和地位,呂銘竹和顔理國真的想搞你,也搞不動你。”
“如果不是顔理國和呂銘竹要搞我呢?如果幕後黑手,還另有其人呢?你們知道不知道,霍英南當初是被誰給打壓的嗎?”
陳嘉駿露出罕見的凝重之色,自問自答道:
“準确來說,真正打壓霍英南的不是英吉利,而是美利堅。原因是,霍英南當初走私了大量的火油、醫療用品到内地。”
黃大文握着茶碗露出駭然之色道:“你的意思是……”
發覺自己接下去的話有些駭人聽聞,黃大文立即噤聲,停頓了幾秒鍾之後問道:“他們爲什麽要打壓你?”
陳嘉駿笑着搖了搖頭道:
“黃大文,美利堅是由多個部門組成的,但問題是下面還有無數的機構。
你聽說過CIA嗎?你知不知道,就因爲我在港島,所以号碼幫、東星那些走粉的撈家,難以插足港島嗎?”
“另外,我再和你講一句,這些冰、粉的來源是緬北。”
“緬北那些軍閥的後台是KMT。”
“當初這些軍閥,向寶島要軍費,KMT和CIA聯合想了一個法子,那就是教會他們做冰做粉,軍閥們賣冰粉所賺到的錢,可以拿來去蘇美兩國購買軍火,同時還可以提供部分經費給CIA。
CIA這個部門的絕大部分經費,就是與全球各地的毒枭合作的,他們甚至還用飛機來運冰粉去美利堅,賣給尼哥。”
“這就是爲什麽緬北那麽亂的由來。”
“我和緬北最大的軍閥,坤沙集團有仇。”
“因爲坤沙在國内的好幾個下家,是我的人做掉的。”
“就連坤沙的左臂右膀,八面佛也是我弄死的。”
“你說坤沙恨不恨我?”
“坤沙恨不得生吃我的肉,痛飲我的血。”
“隻要我不出事,他們就一天插足不了港島,隻要我不死,他們就無法擴大生意。”
“是我斷掉了他們一半以上的水喉,所以我問你,在他們看來,我該不該死?”
黃大文被這一消息給震撼得無以複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