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師，咱們精神科的病曆好像和其他科室不一樣哈？”
李懷仁拐着彎的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嗯，精神科追求真實性，不然容易産生糾紛。”
王醫生把煙頭在吃完的八寶粥罐子裏按滅、丢下。
“你照着模闆寫就是。”
李懷仁恍然大悟，想起了當時看精神病學時候，診斷标準那一部分自己還特别留意。
不像其他的軀體疾病，精神疾病不能通過抽血化驗和影像學手段确診。
都是靠醫生從家屬和患者那采集病史，分析出症狀，再總結成綜合征。
比如女病區那個叫諸詩韻的女生，幻聽加關系妄想，有可能就是幻覺妄想綜合征，多半是精神分裂症。
而高廣順，情感高漲、思維奔逸、行爲增多，明顯是躁狂綜合征。
李懷仁改完病曆，就開始看王醫生開的醫囑。
除了常規的化驗項目，梅毒、艾滋、肝炎這類傳染病都查了。
這在除了傳染科的其他科室，除非是有可疑病史或者做手術，不然不會查這些，但是精神科好像每個病人都常規做了。
精神病學開篇就是講各自軀體因素導緻精神障礙，其中梅毒和艾滋算是常見的。
病毒入腦之後就會損傷這個人體最精密的器官，讓人做出一些異常的言行。
李懷仁還看到了幾個特殊的醫囑。
“保護性約束、沖動行爲幹預、單間隔離。”
其中第二項是收費的，20多塊錢。
這應該是剛剛把高廣順強行抓進去綁起來的費用。
嗯，聽起來挺冤的，被抓還要被收錢。
“王醫生，新病人有情況，你來病房看看吧？”
護士隔老遠喊着，王醫生閉了閉眼睛，呼了一口長氣，撐起他挺碩的肚子。
“走，一起去看看，估計又是脖子歪了。”
脖子歪了還這麽不急不忙的，李懷仁知道，應該不是自己想的骨頭歪了。
等兩人到隔離間看到患者的時候，李懷仁覺得護士的形容還是非常貼切的。
高廣順躺在床上，眼球上翻，張口流涎，脖子明顯歪向右邊的肩頭。
王醫生走到床邊，撥了撥他的腦袋，見撥不動，捏着嘴巴看了看，又彎了彎肘關節和膝關節。
“小李，看到沒，脖子歪、眼睛翻、流口水、肌張力升高，典型的錐體外系反應。”
“你來感受感受。”
王醫生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不急着處理，倒開始教學起來。
李懷仁上手感受了下，當去掰動患者的肢體、關節時，能感覺到一股明顯的對抗力量。
但是看高廣順眼睛都翻了，明顯不是故意的。
這錐體外系反應太典型了，難怪王醫生要現場教學一番。
李懷仁想起錐體外系反應的定義。
錐體外系是運動系統的一部分神經，本來在中樞系統的指揮下，該用勁、該放松，把肌肉安排的井井有條。
現在高廣順被打了一針氟哌啶醇，治療精神病的同時，把神經系統運作的規律也擾亂了。
錐體外系造反了，把身體的肌肉弄得硬邦邦的，才有高廣順現在眼翻脖歪的慘樣。
“王老師，這要打一針東莨菪堿吧？”
“嗯？”
王醫生本來隻是想讓李懷仁見識一下，沒想到他還搶答，把應該怎麽處理都說出來了。
“是要打一針，既然伱知道處理，在急診科應該開過醫囑了吧，用我的工号開就是。”
這個王醫生是個慣會使喚人的，大家都要回辦公室的，還要多此一舉讓李懷仁來開醫囑。
處理完高廣順這個小插曲，李懷仁用了不到1個小時，把15個老病人的日常病程記錄試着寫完了，拿着手機裏的電子版教材開始複習。
後面一個上午，王醫生煙抽了3-4根，也不見有新病人來住院。
李懷仁這才知道，爲什麽嚴主任說精神科适合備考了。
11：35。
“王醫生，吃飯了。”
“呃啊～”
王醫生聽到護士喊吃飯，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走小李，吃飯去！”
11點的時候，就有推車把飯菜送到精神科，那是給患者吃的。
李懷仁聞着飯菜香，才想起來王醫生還沒過問自己點飯，以爲他不會管飯了，正打算去食堂吃。
“啊？”
李懷仁心裏疑惑，跟着王醫生向給病人打飯的房間走去。
哪來的飯，不會是病人吃剩下的吧？
剛走到門口，一個胖胖的中年護士看到李懷仁進來，熱氣地笑着說道。
“來來來，小李是吧，拿副碗筷，咱們精神科吃飯都是大家一起吃，試試口味，别嫌棄啊！”
護工、護士們都圍着一張小圓桌坐着。
桌上，大大小小，圓的方的，玻璃的、塑料的碗碟。
碗碟裏，紅色、綠的、黃的各色菜肴，泛着油光，飄着香氣。
不管是在實習的時候，還是之前在急診科，都沒見過這麽大的陣仗。
李懷仁一時間都不敢坐下來吃了。
還是剛剛那個胖護士，繼續招呼着。
“小李，不要拘束嘛，坐下來吃，我們天天都這樣，都是大家從家裏帶來的菜湊在一起。”
飯桌上大家對李懷仁這個小夥子很是好奇，不過也就是問些哪裏人、多大年紀、有沒有女朋友…
李懷仁爲了少被盤問，更多時間埋頭吃飯，大家帶的又都是肉菜，可把他撐着了。
吃的太飽，身體的血流更多供應胃腸去了，腦袋就稍稍有些缺氧，開始犯困，俗稱“飯困”。
李懷仁本以爲能去值班室睡一覺，結果剛躺下，王醫生就掏出手機開始外放抖音。
“缽缽雞～缽呀個缽缽雞，一元一串的缽缽雞！”
“一隻螃蟹八呀八隻腳，嘿，兩個大夾夾，嘿，六個小腳腳…”
沒要一會兒，王醫生的BGM就開始循環播放了。
陣陣鼾聲響起，比抖音的聲音還大。
李懷仁在床上翻來覆去，轉頭看着王醫生那厚厚的雙層下巴，突然腦子裏就冒出一個詞。
睡眠呼吸暫停綜合征！
不知道他自己知不知道，李懷仁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要多此一舉了。
睡不着，就隻能繼續拿出手機來複習，心裏打定主意，以後上班得買一對耳塞帶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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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