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紫城,城東相攤前。
許攸三人從沒有一刻如此被動。
礙于秀才功名不能動手,然後說不過,更罵不過。
一個以善心爲缺點,視原則靈活,不要臉爲優點,說過的話隻要還能狡辯就約等于放屁,無節操,并且還有真才實學的人,罵與誇的界限真的很模糊。
許攸大腦正飛速運轉。
當了纨绔之後,不知道多久沒有動過腦筋。
在陳景身上,他感受到那位接受禮教嬷嬷教導,中人之資大哥許雲的影子。
許攸自認比大哥聰明的多,無論謀略,讀書,還是其他都遠勝對方,優勝劣汰,自然不甘心接受當纨绔廢物的命運,想要通過比試證明自己更優秀。
但不管怎麽發難,無論難易,無論能否應對,許雲都根本不會接招,隻把他當做不懂事的弟弟不計較。
最後除了顯得他格外不懂事外,還襯托出大哥的氣量,世家風度,那種從不與敵人在一個維度交鋒,像牛皮糖一樣惡心難纏的感覺,太熟悉了!
思索片刻後,許攸對陳景恭敬行了一禮:“先生相觀的真準,這一課也教的極爲生動。”
真準?
他說我活不過半刻鍾。
難道我其實已經死了,隻是我自己不知道?
王契被許攸拖拽着帶離相攤,率先開口問道:“他咒咱們早死,你還說他算的準?”
許攸淡淡開口道:“我們兄弟三人不說聲名狼藉,但也沒有半點名聲可言。”
“别人有本事建立自己的口碑,在沒有人作證的情況,信譽更好的一方,自然說什麽算什麽,不準,也準。”
周慶也瞬間想明白關竅,附和道:“信譽一天兩天改變不了,考個功名也不靠譜,所以隻能改變沒有人作證這一點。”
許攸眉眼低垂看不出表情,點了點頭:“這攤子肯定要砸,否則我念頭不通達,但必須在萬衆矚目之下,正大光明的砸。”
“………………”
陳景打發走許攸三人,知道對方隻是暫時離去。
這種閑人最是難纏,他們在家族之中沒有地位可言,普通人所追求的物質他們生來就有,更高追求他們又難以觸碰,就剩下一片面皮支撐體面,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懂得善罷甘休?
對方想在他身上找回體面,陳景又何嘗不想踩着許攸三人揚名立萬,完成小有名氣的支線任務。
推脫一日三相已看盡,是因爲沒有觀衆,算不準沒有影響,算準了也沒有收益,自然不會空耗口舌。
畢竟台子都沒搭好,唱什麽大戲?
好在許攸是個聰明人,隻需要把這個觀念傳給他,倒也就不需要他自己動手搭台。
反正借勢是借,借名聲是借,再借一點人工也是情理之中。
“有人開鑼,有人搭台,也該有人唱戲,也有人……隻負責收門票。”
陳景眼睛繼續直勾勾盯着路人,與李半仙不同,不僅盯着大姑娘小媳婦,男的他也不放過、
眉心豎眼閃爍微光,将他們的面相資料數據投入系統,相術系統汲取養料逐步完善,正一點一滴提升看相的準确率。
正将目光落在一名馬夫身上,突然一道低悶而洪亮聲音打斷:“看相的,一日三相有沒有用完?”
陳景連忙收回目光,回道:“三相已看了兩相,真是有緣分,最後一相就是在等閣下。”
片刻工夫,陳景得了半串銅錢,送走了看前程的壯漢,沒過多一會兒,又有一名老婦人來到相攤,開口問了同樣的問題:“一天就隻看三相,老婦我還有機會嗎?”
陳景回道:“雖然今日三相已畢,不過開攤第一天,再加上緣分不淺,便破個例将明日三相挪一相到今天用。”
招牌上寫着一日三相,但實際上陳景要是想給人看相,來一百個都能有恰當的理由。
而送走老婦人後,果然沒等多一會兒,就又有一位新客來看相。
早晨趕集人流量大。
結果就一個受指示的胖嬸來看相。
下午集都散了場,路上行人也三三兩兩,看相生意卻絡繹不絕。
原因其實不難猜測,估計聽說許攸三人來過了,看相攤子居然還能繼續存在,認爲看相的有點真東西,便聞訊而來。
哪怕一腳都沒有踩上去,但也沾染了一點點名氣。
“…………”
次日,許攸三人公開放出話來。
第二天要去城東相攤看相,要是算準了,便允許對方在城東擺攤看相。
要是算不準,不僅要砸攤子,還要将對方滿口牙給打掉。
消息在有心人推波助瀾下,成爲茶館、酒樓熱議話題,不隻是城東的人,連城西的人也有所耳聞
一名大胡子壯漢問道:“真的假的?以往不都直接砸,這次怎麽變得如此講究?”
一個城東集市做工的矮個漢子道:“聽說去過了,隻是不知怎的沒有讨到便宜,可能這個相師是有點真本事。”
“那幾個纨绔砸了多少攤子,難不成天下所有算命的都是騙子,該不會這次撞到真人了吧?”
“要真是遇到真人,怎麽還敢繼續放狠話,我猜是要拿對方立威。”
“現在說這些沒用,明天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古代娛樂節目匮乏。看熱鬧這種事人人都喜聞樂見。
以往想看熱鬧得靠運氣,運氣不好就聽别人轉述,每每聽到精彩之處,講故事的人就會來上一句,可惜你當時沒有在現場。
現在看熱鬧竟然還有預告,沒開始就能套路,有機會親眼見證,怎麽能讓人不興奮?
而得益于許攸三人的宣傳,陳景當天流量爆炸,看相生意也變得更好。
一日三相,都快把明年的份額給挪用。
看相的多是好事之徒,這些人在這個時代就是輿論風向,身上多少都有一些閑錢,對他們而言,就算陳景‘相’看的不準也不重要,花幾個銅闆就能湊個熱鬧,何樂而不爲?
“…………”
等到正式擺攤看相第三天。
陳景還沒有出攤,巷口圍了一層又一層的人,把城東集市口都給堵住了。
但沒有人在意,因爲裏面做生意的商人也在湊熱鬧,賣瓜果點心的商家,更是把攤子都支到外面來賣。
随着時間推移,人群中響起一道不和諧的聲音:“怎麽還沒來,該不會怕了吧!畢竟沒牙以後就隻能喝稀飯了!”
另一道洪亮的聲音也附和道:“吹得多厲害,真人,假人的,沒想到還沒開始就不行啊!要是換做吳老簽就肯定不會怕?
一道疑惑的聲音問道:“怎麽?他簽解的很好?”
洪亮聲音再次接過話,矢口否認:“那倒不是,吳老簽都快八十的人了!滿嘴都找不到一顆牙,自然不帶怕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