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吧,你家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于大爲将孫順利領進屋。
小屋子舉高不到兩米五,孫順利這一米八八的大個子一進來,就顯得特别局促,就好像矮人國裏面,突然走進來一位巨人似的。
孫順利挑了個小凳子坐在了火爐旁邊,雙手接過于大爲遞來的熱水,深深喝了一大口:“我家在楚花屯子算是最窮的人家,因爲窮這些年一直沒混到媳婦兒,正巧就有媒婆給說到了韓雁雁他們家。”
“雖然對方懷了别人的孩子,可我一想,隻要好好過日子,其實是不是親生的也無所謂,後面又不是不能再要個親生的,甚至我都想好了,好好種地,好好幹活賺錢養家,以後肯定能過上好日子。”孫順利雙手捧着茶缸子,目光漸漸空洞,“可好日子并沒有來。”
“怎麽了呢?”于大爲一邊聽着,一邊往爐子裏添了點柴火。
三月份的天已經不是太冷了,但屋子裏偶爾還會有那麽一些倒春寒,每天稍微燒一會兒爐子,能緩解很大的事兒。
“這娘兒們剛開始的時候就看不上我,嫁到我們家不僅對我愛搭不理,還總是對我媽說三道四。”孫順利說到這兒,孔洞的眼中帶着幾分愧疚,“我媽爲了息事甯人,選擇一個人去隔壁倉房去住,甚至吃飯都不跟我們一桌,就這樣忍讓也換不來韓雁雁的寬容,最後更是用耗子藥把我媽藥死了!”
孫順利下意識攥緊了杯子,杯壁的搪瓷甚至發出了崩裂聲,他下意識的看了眼手裏的杯子,這才松開手,害怕弄壞了人家的好杯子。
“藥死了?!”于大爲一臉震驚,絲毫沒有在意對方手裏杯子的死活,“那你當時沒報警!”
“沒有,因爲我感覺事情還沒那麽簡單。那臭娘們當時哭的梨花帶雨,說我媽是心髒病突發去世的,屯子裏的大夫給看過了,也是這麽說的。”
“我就順着他們的說的,先把我媽葬了,然後自己開始偷偷調查。”孫順利害怕自己又一不小心捏壞了杯子,小心地将杯子放在了旁邊凳子上。
“我調查的第一個目标就是畢雲傑。”他說。
“這裏還有他的事兒嗎?”于大爲感覺這瓜吃的越來越邪乎,忍不住喝了口熱水壓壓驚。
畢雲傑,就是米瑤的丈夫,去年那位在自己面前裝逼,結果被打臉的那個。
雖然于大爲感覺對方說話做事很不靠譜,但殺人這事兒,那家夥有這個膽量嗎?
“有!我們結婚以後,我就知道韓雁雁每次趕集去鎮上,其實是去私會畢雲傑了。”孫順利拳頭緊握,“這孫子穿的人模狗樣的,其實不幹好事兒,我調查過他,鎮上也好,屯子裏也好,都有他的姘頭。”
“那你知道以後,沒打算離婚啥的嗎?”于大爲對這位大哥的想法也是無法理解。
“離婚?”孫順利擡起頭眼睛通紅,“俺娘爲了我能結婚,操了不知道多少心,而且屯子裏夫妻要是不過了,總會有人說閑話,多數都是婆婆不好,我不想俺娘在屯子裏落個壞名聲。”
“當時俺就想,大不了,大不了就算了,忍忍這輩子也就過去了……或者等俺娘走了,到時候就再說。”
“可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還是俺娘!”
于大爲皺了皺眉看着情緒有些激動的孫順利:“那伱有證據嗎?”
“有!年後的時候我直接去縣城堵畢雲傑去了,揍了他一頓,又威脅他如果不說真相,就把他跟我媳婦兒的那些事兒告訴給他媳婦兒!”孫順利眼中浮現出陰狠。
“那他說了嗎?”
“說了!然後去縣裏租了個随身聽,又買了盒磁帶,把他說的全錄下來了這才離開。”孫順利閉上眼睛平複了一下情緒,擡起頭看向于大爲,“姐夫,這事兒還得謝謝你。”
“我?”于大爲茫然的伸手指向自己。
“對,我原打算是血債血償的,可殺人這事兒自己是什麽結局我也知道。因爲一個賤人毀了自己一生,想想也确實不值得。”孫順利長歎一口氣,“所以最後我沒選擇報仇,而是選擇了報警,事後法醫想要挖墳在我母親身上找到被藥死的證據,我也同意了。”
“我不僅要讓韓雁雁進去,我還要她死!隻有她我是不論如何也不能放過的!”孫順利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那股子恨意又冒出來了。
哪怕屯子裏的人都對他挖墳這事兒指指點點,他也無所謂,他一開始本就沒打算活着,還在乎别人的三言兩語!
也還好是冬季,最後法醫對死者部分身體進行鑒定,證明确實有大量的老鼠藥。
再加上屯子裏的赤腳醫生也頂不住壓力,主動自首,稱韓雁雁給她三百塊錢,讓他欺騙孫順利一下。
最可笑的,警官們在搜查孫順利家裏尋找其他證據的時候,竟然找到了還剩下半包的老鼠藥。
當時孫順利差點沒忍住暴起殺了韓雁雁,最後終歸是理性占了上風。
事情最終也就這樣結束了。
韓雁雁前些天剛進去,陪同進去的還有屯子裏的那位赤腳醫生,按照警官的說法,對方具有幫兇身份,需要帶回去具體再定。
當然包庇罪肯定是跑不了了,按照最新刑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都有可能。
隻有畢雲傑,按照孫順利的叙述,他也是沒選擇放過對方,不僅找到了畢雲傑的媳婦兒米瑤,還把韓雁雁跟畢雲傑,以及孫順利查到的其他幾個有關聯的女人,一股腦的都告訴了米瑤。
之後還貼心的把複制好的全新錄音帶送給了米瑤,讓對方聽聽開頭畢雲傑交代自己跟韓雁雁有過幾次關系。
于大爲坐在炕沿上,越聽越心驚,最後更是打心眼裏不想收孫順利這個人。
這人你說他老實吧,他确實也老實,但真要是不老實吧,他甚至能爲了複仇,把老媽從墳裏刨出來的狠人!甚至能狠到最後還要再捅畢雲傑一刀。
這樣的人真的能服管嗎?于大爲是不行的。
“那最後畢雲傑和米瑤咋樣了,你有聽說嗎?”于大爲表面不動聲色,心裏也是開始好奇自家媳婦兒的好姐妹具體情況。
“不太清楚,但徐警官前些天特意開車去屯子裏找過我,說畢雲傑也有殺人嫌疑,要我去派出所再做一次詳細的筆錄。”孫順利回憶了一下,“徐警官說韓雁雁的殺人動機,很可能是因爲俺娘不小心撞見了他們倆的好事兒……然後畢雲傑随口說了一句,咋不用耗子藥藥死這個老太太呢……”
于大爲也是無語,這虎娘們兒是真虎,估摸着也是仗着自己在孫順利家誰都能欺負,忘了老實人究竟有多不好招惹了。
不過看這情況,畢雲傑應該還能出來,畢竟隻涉及了道德問題,不涉及太多的法律問題,但韓雁雁這個人,絕對是十死無生。
至于韓雁雁的那個孩子,不用想了,肯定是畢雲傑的,兩人結婚之前和結婚之後都一直這麽不清不楚的。
“你先在屋子裏休息休息吧,我出去跟大隊長說一下你,看怎麽安排。”于大爲放下茶缸子準備起身離開。
“姐夫,您費心了。”孫順利也知道自己不太受待見,急忙起身局促的搓了搓手指。
“沒事兒。”于大爲回頭看了這小子一眼,心裏也是無可奈何。
于大爲不是聖母,表面穩住對方,内心絕不能動半點恻隐之心。
無他,這位“老實人”注定不好管理。
一位敏感,卻極爲忍耐的人在廠子裏幹活,結局可想而知,不是默默繼續忍耐,就是和人爆發更強烈的沖突。
“老紀,你過來一下。”于大爲走到大巴車門口,朝老紀招招手。
“好的,老闆,稍等。”老紀将擋位螺絲擰緊一顆後,趕忙放下扳手脫下手套,三步并兩步的跑到了于大爲身邊。
于大爲瞧了一眼第二小隊那邊後,又帶着老紀走到了自己小紅車旁邊。
“屋子裏那個叫孫順利,大緻的情況我跟你簡單交代一下。”于大爲說着從車裏拿出一盒長白山,抽出一根遞給老紀,剩下的則是扔到了車裏。
老紀拿過煙,從口袋裏又拿出火柴點了一根。
平日裏廠子内是不能抽煙的,一般抽煙都會選擇來到小紅車這邊的角落旁。
于大爲自然也知道像老紀這種煙民幹活不抽煙忍得有多辛苦,一般找他單獨聊天的時候,都會從車裏遞根煙給他,邊抽邊聊。
随後于大爲簡潔赅要的講了一下。
“情況就是這樣,你看這人怎麽安排?”于大爲目前沒什麽好主意,看看老紀能有啥好想法。
“既然老闆跟他是這個關系,恕我直言哈,這個人……留不得呀。”老紀靠在東牆下吸了口煙,舒服的吐出一口煙氣,“真要是把他安排在修理廠,他這悶葫蘆的性格,誰開了一句玩笑啥的,哪個人知道他受得了受不了,再說大家都是糙漢子說話也沒個把門的。”
“老闆我聽你說他做的這些事兒,這人絕對是狠茬子!”老紀眼珠子一轉,“要不然讓他跟斧子學開車,學不明白直接讓他滾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