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聽說咱們新店開業啤酒打折,一會兒給我們多上點啤酒吧。”于大爲沒再跟老梁和段大哥繼續讨論挖掘機的話題,而是擡起頭目光看向了自己這位大姨姐。
其實對方剛進來的時候他就看見了,隻是想到曾經她跟大舅哥,在自己公司幹的最難之際,帶着員工一起來讨要薪水,就算是個聖人也會有脾氣的吧。
他于大爲賺了錢,第一件事便想着讓身邊照顧過自己家的親戚也能起來,當然,所謂的照顧,也不過就是自己給孩子幾件衣服,沒事兒路過屯子看看她們母子倆。
但小恩小惠于大爲記得,也願意還給他們更多。
隻可惜人心跟人性這種東西,還真不是那麽好品鑒的。
而他現在之所以開口,完全是給自家媳婦兒面子。這位大姐說了話以後便杵在原地,整個房間裏的人都感覺到了一絲尴尬。
你一個服務員不端茶送水也就算了,畢竟妹妹替你了,可你沒活了不知道離開,咋滴?還想坐下吃點?
“那行,我們店裏的啤酒那都是好啤酒,我這就跟他們說去。”韓靜萍原本還想着怎麽樣跟妹夫攀談兩句,結果這妹夫一口開口就說了這個大好處。
喝啤酒攢啤酒蓋有提成,一個提成兩毛,這家在鎮子裏的提成價格已經是最高的了,韓靜萍真要是伺候好了一大桌子客人,對她來說那也是不小的收益。
而于大爲平時經常跟老梁和段大海喝酒,自然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隻是想通過啤酒的事兒将這位沒有眼力見的大姐打發掉。
大姐韓靜萍走後,韓靜凡主動拿着茶壺給衆人倒水,目光掃過于大爲的時候,露出了幾分感激的神色。
小阿貴這時起身要去幫忙,卻被于大爲攔了下來。
今天自己坐的主位,小阿貴也是主角自然坐在了自己身邊,不需要起身幫忙之類的,吃好喝好就行。
“大爲,剛才那位大姐是韓靜凡的親姐嗎?看着怎麽長得不像啊。”梁老闆聊完了老段院子裏挖掘機的話題,又看向于大爲聊起了韓靜凡的那位大姐。
“基因這個東西,本身就很奇妙。”于大爲笑笑,“伱看我大姐的長相,其實也像我老丈人、老丈母娘,可挑的地方沒有韓靜凡好。”
韓靜凡給水壺添了些開水,将茶壺放在餐桌旁邊白了于大爲一眼:“大姐長的也不差的,就是小時候跟着爹媽吃了些苦,活幹得多了累的。”
韓靜凡記得小時候大姐一邊幫着父母照顧孩子,一邊還要燒火、燒炕,當年她有個夭折的弟弟,因爲沒吃的餓死了,她還記得大姐哭的很傷心。
于大爲見老婆都給自家大姨姐說好話了,也就沒再接茬。
隻是他忽然想起來,好像不隻是大姐在這個飯店裏打工,那位二舅哥的媳婦兒,好像後來也在這個飯店裏打工了,就是不知道現在是不是已經在飯店裏了。
總之,不過是一些小插曲罷了,作爲今天的主角之一,于大爲也讓小阿貴跟大家聊聊成爲徒弟的感想,還有就是來東北這麽長時間,對這個地方的初步印象。
小阿貴自從會說話了以後,天天背順口溜,開頭的時候也不知道該咋說,先給大家表演了一段劉奶奶升級版的順口溜,也是姚金斧沒事兒的時候教的。
衆人對于阿貴會說話這件事,都有幾分欣喜。梁老闆的媳婦兒之前就聽老梁在家裏遺憾的嘀咕,說什麽阿貴是個好孩子,就是可惜了不會說話,以後這步入社會多少得受人白眼。
可如今再看小家夥口若懸河,梁嫂子自然也是高興的,而且不修車穿着幹幹淨淨的衣服時,小阿貴的五官天然的好看。
不是像于大爲那種濃眉大眼,身材魁梧雄壯的,而是像女孩子般文弱秀氣,天生能激起這些個三四十歲女人們的聖母欲。
哪怕是距離小阿貴有兩個身位的梁嫂子,偶爾也會忍不住給孩子夾肉吃,偶爾看見孩子不好意思的臉紅撲撲的,真是喜歡的不得了。
吃過了飯,大家又在凡凡修理廠待了一會,小屋子雖然不大,可火炕暖和,小爐子燒的旺,幾副撲克在炕上一擺,幾個人玩的是不亦樂乎。
于大爲跟自家的徒弟反倒成了端茶送水的,忙前忙後照顧着這些人。
老紀是打牌的好手,隻要跟他一夥兒,也不管會不會直接被帶到飛起,老紀的印象在炕上盤腿坐着的幾個人中,又重新刷新了一下。
大家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有人在于大爲這間小屋的炕頭休息了一會兒,有人還在繼續打牌。
段大哥跟老紀都是煙鬼,因爲有女人在,都不太好意思在屋子裏抽煙。主要是屋子太小,又不通風,抽煙的話容易把大家嗆到。
二人便穿上厚衣服,跑到外面一邊欣賞着陰天呼啦,一邊吐幾口煙圈,幫着老天爺陰上加陰。
于大爲沒事兒的時候,便開始研究牆上挂着的老日曆,巴掌大小的日曆本,首頁是紅色的鯉魚,上頭用大鐵夾子夾着,然後挂在了牆上的釘子上,每天撕一張。
一般都是今天晚上過完以後,第二天把前一天的日曆撕掉,撕完了以後,紙張留着引竈坑或者是爐子裏的火。
于大爲翻動着日曆,今年過年比去年晚點,陽曆的二月九号才過年。
不過于大爲打算一月份過完就給大家放假了,年後初六左右上班。
主要是廠子裏有好多台車,都是年後要來取的,其中最早的那台夏利轎車,就是初六。
今天飯桌上他還跟梁老闆說起自己面包車钣金噴漆的事兒,梁老闆建議他去趟綏市,找那位改裝小王子,他那裏有專門钣金噴漆的地方。
不然的話,這面包車總不可能因爲噴不了漆就這麽一直放在廠子裏,屬事實不明智的。
于大爲自然沒有異議,朝梁老闆要了地址,便準備先把面包車送到綏市那邊噴個漆,然後年底再幹兩天活兒試試性能,年後的時候估摸着還能幹一段時間。
總的來說,于大爲感覺這個時候改裝這台面包車性價比不高,要不是因爲段老哥的院子裏剛好有台合适的發動機,他也不會想起改裝這件事兒。
最多就是在面包車裏面焊個架子,專門用來裝氧氣乙炔,以及一些個雜七雜八的東西。
時間來到兩天以後。
于大爲帶着媳婦兒早早地從屯子裏開車去了隔壁油城,走的時候倆人把孩子交給了父母照料。
于大爲要實現兩輩子沒有完成的承諾,給韓靜凡女士買五金。
東北這邊的五金指的是,金戒指,金手镯,金項鏈,還有兩個金耳墜。
耳墜整體就是個圓形的做工,并沒有未來那種各式各樣的樣式,但勝在重量足,一個耳墜至少也得有兩三克左右。
韓靜凡第一次坐車去大城市,心情難免會有些澎湃,坐在車子副駕的時候,目光總是透過玻璃四下打量看看,也不管是一望無際的白雪草甸子,還是牛糞馬糞全都有的崎岖公路,她都認認真真的看,仿佛要把看到的一切記在眼中。
韓靜凡說,她父親也就是于大爲的老丈人,年輕的時候經常趕馬車去油城拉東西,當年也是給生産隊幹活,不過冬天的時候,也會用馬車去油城拉點能燒的東西。
那東西是黑色成塊的,規則不一,有些一整塊能有水桶那麽大,而有些則小到石子兒那般。
韓家的老爺子不知道在油城哪裏弄上一馬車拉回家,到家之後用着黑漆漆的東西燒火,能挺過半個冬天。
後來韓靜凡才知道,以如今的叫法,那東西叫瀝青,燃燒的時候也得小心些,冒出的濃煙裏面有毒。
所以韓家老爺子總是在引爐子之前,将房屋門打開,哪怕是爐筒子直接連的是煙筒,也要将開門,就是怕剛開始的時候,燃燒的爐子裏往外倒煙,容易把一家老小嗆着。
當然,這些都是韓靜凡小時候的事兒了,如今家家戶戶冬天的時候,都能買到一點煤,配合着苞米瓤子,木頭絆子能過個溫暖的冬天。
小汽車慢悠悠的開着,于大爲想開快點也不可能,菲亞特兩缸的發動機,能跑起來就不知足吧,畢竟還是個一手小轎車,這已經很好了。
當遠處的磕頭機出現在于大爲跟韓靜凡眼中的時候,二人便算是真正到了油城地界。
于大爲沒有拖拉,直奔油城中心地帶薩區開去。
油城的百貨大樓就在那裏,曾經的百貨大樓有國字背景,後來八十年代左右逐漸成了私企,如今背後真正的控制公司,名爲太商。
于大爲将小汽車停在百貨大樓門口的時候,來往的人流就投來了豔羨的目光。
九十年代初期,城市裏有小轎車的當然也有,而且也越來越多,但沒買車的,或者家裏沒條件買車的人更多。
于大爲也不在乎别人的目光,鎖了車以後,十分大膽的拉着自家媳婦兒的手邁步進了百貨大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