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的時候也才知道永和村裏的村民們,生活确實都很不容易,旁邊很多荒甸子都不讓開墾農田,說什麽下面可能有石油,上面的領導要求永和鎮周圍所有村落都按兵不動。
這也導緻永和村以及附近幾個村子的年輕人,都離開了村子,背井離鄉去了城市裏打工。
于大爲對此也是無語,屁股決定想法,他如果沒記錯的多年以後泰縣所謂的油田并沒有打出多少油來,反而人口流失越來越多,最終的發展也是停滞了多年。
除了這個之外,于大爲還了解到永和村這邊養農機的人也不多,想想也是家家戶戶都窮成這樣,又哪裏有錢去買車?可想而知老紀的修理鋪生意怎樣一個慘淡。
衆人就這樣閑聊着,一直到紀有德回到屋子裏,于大爲這才說出了自己這次來的目的,想邀請老紀去自己的修理廠上班,工資一個月一千,年底有分紅。
這個工資也是從小白那裏知道對方在設備廠時候的薪資水平,而後重新思考定下來的。
設備廠當初給紀有德每個月開八百塊錢,年底有少部分獎金。多說了能有一兩百塊錢就不錯了。
于大爲給出的條件,雖然從市場來說不算多,但相較于紀有德如今的生活水平絕對算得上是可以的。
而且油城修理圈子也不大,如今紀有德爲什麽辭職這個事,有心人隻要一打聽大概都能猜到個大概,一些個大廠子不見得能容得下紀有德這樣有過污點的人。
聽于大爲說一個月能開一千,紀有德的老婆眼睛就亮起來了,又聽到年底還有分紅,便忍不住朝紀有德偷偷使眼色。
也難怪她這麽積極,家裏四個姑娘一個兒子,兩個姑娘一個兒子上小學,大姑娘學習也挺好考上了縣裏的衛校,二姑娘讀初中,就這幾個孩子便已經把家裏的一切都給掏空了,更别提炕上還躺着個每天需要人照顧的老太太。
她這個做兒媳婦的雖然手裏握着家裏的經濟大權,可這日子每天都得精打細算,當初這爺倆在設備廠上班時是那樣,如今更是。
“感謝于老闆的好意。”紀有德這一刻也是聽明白了于大爲這次來的用意,隻是自己哪還有臉給人家幹活:“俺爹說了,做人都做不好,就别想着能把事兒給做好了。我就不去你那給你添麻煩了。”
于大爲聞言,也是歎了口氣,不過也能理解紀有德心裏的顧慮,終歸是害怕在修車圈子裏被人戳脊梁骨。
然而還沒等于大爲開口,一旁坐在凳子上的老爺子,一個煙杆就敲在了紀有德的後背上。
“你是不是想氣死我!有這麽好的一個機會爲啥要放棄!”紀老頭一臉怒其不争的模樣。
“可是。”紀有德揉了揉後背,被煙袋鍋子打一下有點疼。
“可是什麽!我是說過做事先做人,可伱做人沒毛病了,爲什麽就不能再做事?”紀老頭沒好氣的撇撇嘴,而後目光看向于大爲,言辭懇切的說:“于小子,有德你盡管帶走,這事兒我做主了!”
“你也别擔心他在你修理廠起什麽幺蛾子。”紀老頭說到這兒的時候,拿着煙袋鍋子往紀有德肩膀子點了兩下,“隻要有我老頭子還活着一天,他這輩子就别想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
紀有德聞言,看向自己的老父親,鼻子有些發酸。自己老大不小了,卻還得要父親豁出老臉如此給自己做擔保。
“好,有您老這句話,紀大哥我就帶走了。”于大爲也不說什麽虛僞的,言辭懇切的看向老人家說:“紀大哥既然選擇去我那裏,我肯定不會虧待他。”
“好!”紀老頭老臉上難得浮現出笑容。
随後說什麽也要留着于大爲吃頓便飯,于大爲也是感覺到盛情難卻,便應承了下來。
紀老頭把院子裏的老母雞現殺了,而後給于大爲兩人做了小雞炖土豆,又弄了幾個家裏常見的小菜。
于大爲要開車,喝酒的事情便交給姚金斧了,他這位兄弟除了開挖掘機行,喝酒也行,對方父子二人聯手,也沒喝過斧子一個人,甚至臉上一點酒紅都不顯。
許是紀老頭喝的多了些,酒桌上一邊罵自己這個不争氣的大兒子,一邊又對于大爲訴說着自家大兒子的好。
什麽家裏兩個妹妹,一個弟弟,都是老紀一個人承擔着家裏的重擔,幫着說媒找婆家,幫小弟娶媳婦,處處都是他這個大兒子花錢。
他大兒子仁義,可偶爾腦子犯渾。
說着說着,紀老頭又開始對旁邊的大兒子一陣臭罵,拿着煙袋鍋子就敲對方的腦袋。
還好于大爲手疾眼快,将煙杆子奪了過來,然後偷偷藏到了旁邊被褥下面,不然這拉到廠子裏怎麽修車呀?這可使不得。
離開的時候,老紀那位躺在炕上的老母親,緊緊拉着大兒子的手,重複的囑咐自家的兒子照顧好自己,别老耷拉着臉,逢人就多笑笑。
旁邊的姚金斧看不得這一幕,快步先走出了外屋。
于大爲也跟着走了出去,将院子裏的小汽車打着,先怠速轉着,不然開車的時候機油都是凝的。
哪怕是防凍機油也不行,不暖暖車再開很容易損車。
便是這樣,于大爲最後帶着兩個喝了上頭的人離開了永和村。
兩束燈光照亮了村頭的黑暗,從泰縣奔向蘆河。
“唉,真是不讓人省心啊。”紀老頭站在院門口,目送小汽車遠去長長的歎了口氣。
當初爲什麽自己跟着有德去油城設備廠,便是感覺自己這兒子因爲空降個白廠長犯渾,結果不出自己所料。
這孩子跟他老媽一樣,心思敏感,遇事總往壞處打算,就不會走出一條陽光大道來。
離職以後,他讓有德在屯子裏支個鋪子,把以前的榮耀都打碎,你就是個農民,除了農民你啥也不是。
也隻有渾身爬滿了泥濘,重新站起來的時候,才會越發尊重來之不易的一切。
“于小子人不錯,又有能力,你真要是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未來不說大富大貴,肯定家裏能吃穿不愁。”紀老頭收回目光,褶皺的老手拉開陳舊的木栅欄,微醺着走進院子。
此時此刻的對方的神态,哪裏還有酒桌上的醉意,仿佛一隻隐藏在深山裏的老狐狸,獨自一人的時候才會展露原形。
他後來聽到大兒子說的于大爲在設備廠那些事,便清楚的明白,這人絕對不簡單,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回到屋子裏的時候,左手插進被褥裏,想拿出被于大爲藏起來的老煙槍,隻是摸着摸着,感覺除了煙杆還有别的東西。
老人家心中疑惑的收回手,低頭一看,二百元的紙鈔跟煙杆子在一起。
“呀!這被子裏咋還有兩百塊錢呢!”紀有德媳婦正在收拾桌子,看見公公手裏攥着錢,頓時一臉驚訝,随後好像也想明白了什麽,眼中、心中都帶起了複雜。
“唉,有德這次真要是不好好表現,我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紀老爺子給老煙槍撚上煙絲,盤腿坐在炕頭吧嗒吧嗒抽起煙來。
路上。
“哥,你開的路我咋瞅着不太對呢。”姚金斧坐在副駕上看了一眼旁邊路标和景色。
“一直往南開的,沒錯。”于大爲毫不在意的繼續踩油門。
“哥呀,往南開是沒錯,可咱家鎮子不是在西南邊嗎?”
于大爲:“……”
“老闆,你信我的,前面路口往西拐,然後一直往前走就到國道了。”後座響起了老紀的聲音,他蜷縮在後座上,想吐又強忍着吐出來的沖動,趕忙給自家老闆指條明路。
“老紀呀,都喝成這樣了,你說我能信你嗎?”于大爲朝後視鏡翻了個白眼。
“必須的呀老闆,您雖然足智多謀,腦瓜子靈光,可這附近我都走了幾十年了,你信我!”後座上老紀信誓旦旦的拍拍胸脯。
“那就信你一回?”于大爲半信半疑
“信我!出了事兒我擔着!”
“行吧。”于大爲歎了口氣,天太黑,還沒個路燈指示牌,自己是有點蒙圈了,就聽他走一下吧。
“對了老闆,咱們廠子現在幾個員工了。”老紀好奇的扒到車座子旁詢問。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你算是咱們廠子的001号員工。”于大爲又想起了什麽,指着姚金斧說,“他不算修理廠的,因爲他是屬于未來工程車隊的001号員工。不過斧子也在廠子裏住,目前也會幫咱們修車。”
“明白,修車的跟開車的分成個子小隊,這樣挺好,工作效率更高。”老紀朝于大爲豎起大拇指,“不愧是我老闆。”
于大爲苦笑,大隊長谄媚的本事,當初在設備廠的時候就見識過了,隻是注定要讓他失望了,他可不再是從前好大喜功的于大爲了。
“凡凡修理廠是獨立出我養車事情的,專門負責接門外車輛的自然流,你可别小看我家門口的自然流,外面就是設備租賃市場,不遠處就是公路,飯桌上我也跟你說了,真的是忙都忙不過來。”于大爲解釋完又補充一句,“光是自然流,咱們廠子就能賺不少錢。”
“因爲夏天挖掘機有活的話,我不可能在廠子裏修車,所以整個凡凡修理廠修車這一塊,得由你來統籌。”于大爲交代完透過後視鏡詢問老紀,“怎麽樣?”
“沒問題!”老紀呲個牙,聽老闆講述廠子的位置,他感覺接下來自己能大有可爲!
真真是要否極泰來了!
于大爲其實還真是這麽想的,養車跟修車最好别摻和到一起,兩個體系去管理運作管理,這樣會讓于大爲這個老闆更有利于指揮。
也能爲後期不一樣的工作性質,做一個初步的界定,總的來講就是方便管理。
當然,目前隻是他的一個粗略想法,上輩子的經驗止步于開個特種機械維修公司,如今加上養車的事情,多少還是要仔細琢磨認真對待的。
“不對勁兒呀,老紀,我怎麽感覺這路越走越偏呢?老紀……老紀?!”于大爲回頭看了一眼。
好家夥,跟姚金斧似的,靠在座子上睡着了。
奶奶滴,你們讓我一個老闆開車也就算了,還TM的給我指錯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