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十一點的時候,四人已經将發動機裏的機油全都弄出來了,油底也拆卸完畢,所有的連接點隻留下了兩三個螺絲,隻差吊車往起吊發動機,那下午就可以拆完發動機所有零配件。
隻是真的會這麽輕松嗎?于大爲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不會那麽容易的。
“剛才我去找我那個徒弟了,咱們沒有自讨沒趣的借工具是對的,我徒弟早晨就接到上面領導通知,嚴查工具外借現象,工具丢失罰款加倍之類的。”呂師傅坐在皮卡車鬥子上,不屑冷笑,“擺明了在搞我們。反正我沒讓我徒弟過來,這時候過來太不明智了。”
“理解。”于大爲皺着眉頭,“看來借吊車用想來也不會那般容易,我先去找徐工試試。”
“順便問問中午吃飯的地方在哪。”呂師傅補充道。
于大爲點點頭,随後去辦公樓找到了徐工,談起了需要吊車吊發動機。
也正如于大爲所料,對方沒說不借,隻是借口兩台吊車都在礦上幹活,目前還抽不出來時間。
可于大爲在來的時候,明明剛看見一台吊車從自己身邊駛過,然後開進了南邊的庫房裏。
“行吧,我自己想辦法解決。”于大爲這會兒拿黃總來壓他,估計一點效果也沒有,想了想他又開口詢問:“食堂在哪?”
“在西邊靠近水房的地方。”徐工先這次給出了明确回答,并且還貼心的補充說:“我們食堂中午飯蔬菜水果肉都有,畢竟都是幹力氣活的,營養要跟上去。”
于大爲點點頭,離開了辦公室以後,帶着兄弟們去了礦場食堂所在,隻是排隊打餐的時候,卻因爲沒有員工證,拒絕給吃的。
徐工也在場,這次他神色更加爲難,說什麽規矩不能壞,不然以後誰都可以來食堂吃飯了。
這個舉動着實把呂師傅三人氣的夠嗆,于大爲面沉似水的盯着徐工看了一會後,轉身帶着人灰溜溜走了。
四人修車到現在,洗手的地方沒有,如今臉上手上還都是髒兮兮的,吃飯的地方沒有,甚至沒有一口吃的,吊車同樣有也沒有……這要換在上輩子的于大爲,早TM跟他們幹起來了。
“哥,咋整?我聽你的。”斧子緊皺着眉頭,徐工這個王八蛋長得跟土豆子似的,都不需要他哥出手,自己伸手就能給他扒拉個跟頭。
“黃媽不是還給咱們帶了點幹糧嗎?先吃那個墊一墊吧。”于大爲有些自責的看向呂師傅,“讓您老人家受苦了。”
“唉,這話就别說了,其實咱倆都應該早有預料。”呂師傅跟于大爲感慨着,遠處勾機旁邊鑽出來一個男人。
一米六幾的身高,二十歲左右,穿着藍色帶着點油污的工裝,雙手捧着鼓鼓的肚子,他看到呂師傅四人靠近皮卡的時候,先是擡頭看了眼四周,然後快速跑過來:“師父,給你們拿了點吃的,快點放車裏,别被人看着。”
男人雙手從鼓鼓的肚子裏翻出來,捧着一袋子六個饅頭,一小袋鹹菜,是老慶城鹹菜趕水蘿蔔幹,還有一個熱菜炒竹筍。
“你咋來了呢?”呂師傅瞪了對方一眼,像是在責怪這傻徒弟冒險跑過來,扭頭朝于大爲介紹道:“這是我那個小徒弟,王小猛。”
“于師傅好。”王小猛先朝于大爲笑嘻嘻的打了聲招呼,而後才跟自家師父解釋,“我看他們太過分了,連口吃的也不給伱們,平日裏我跟後廚那哥們混的也不錯,就偷拿了點東西出來。”
王小猛說到這裏朝呂師傅咧嘴一笑:“自家師父來我這兒中午都沒飯吃,我這心裏難受得緊。”
“行了,知道了,抓緊走吧。”呂師傅趕緊趕人,一點也沒有收獲食物的喜悅。
他這位小徒弟别看隻有二十,可在鄉下十七八就結了婚,如今家裏有兩個姑娘要養,真要是被有些人看到舉報了,家裏的頂梁柱可就頂不住梁了。
“好好,我這就走。”王小猛當然清楚師父這是在關心自己,他這輩子最幸運的就是當泥瓦匠的時候碰見了自家這位師父。
雖然是個摳門到家的性子,還喜歡占人便宜,可對身邊自己人是真的極好,從來不會讓自己人吃虧。
“對了師父,徐工這人是出了名的老蔭批,你們多提防着點,我走先走了。”王小猛說完以後,轉身從原路繞着挖掘機,通過車庫小門跑到了車庫裏面。
他确實不敢多待,剛才來的時候還碰見了自己同一個維修班的同事,那人跟自己一直不對付,也不知道有沒有被他看見。
“怎麽說?”呂師傅看向于大爲,自家徒弟肯定是不會騙自己的。
真要是如他所說,那下午弄不來吊車,這活也就沒有幹下去的必要了。
整個發動機加上飛輪風扇所有,最少也得一千五百多斤,靠他們這幾個人用手弄出來簡直在癡人說夢。
就算是在車上拆解也行不通,一部分拆解以後的零件能夠拿出來,但是還有一部分單體重量也不容小觑。
“先去車裏吃飯吧,邊吃邊聊。”于大爲帶着三人進了皮卡車裏面。
先是拿一塊幹淨的抹布擦了擦手,而後将黃媽給帶的吃的也拿了出來,還有水,随後衆人吃着饅頭就着鹹菜。
呂師傅是個有智慧的,不論走到哪裏修車,都裝了滿滿一大瓶子的茶水,足足有近一升半,一點也不愁沒水喝。
“眼下沒有吊車可以用,發動機就算是能拆出花來,拿不出來也是個問題。”呂師傅吃的時候,一語道破難點。
“是的,之前我跟徐工提過吊車,對方擺明了不想借。”于大爲想了又想,扭頭看向呂師傅,“在去辦公樓之前,我瞥到隔壁那台阿特拉斯鑰匙還在車上,如今還差吊帶和吊環。”
呂師傅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說……”
随之他表情又犯起了難,有些糾結的咀嚼着:“不好弄,先不說沒有吊帶和吊環的事,單純說拿勾機當吊車來用,這危險系數就不小,沒有一個技術特别精湛的挖掘機司機,絕對不好控制。”
“誰說沒有,這不是現成的嗎。”于大爲擡起頭目光看向了正啃饅頭的姚金斧。
姚金斧茫然擡頭:“吊發動機?我沒試過呀,哥。不會有危險吧?”
“發動機有危險,你都不會有危險,放心好了。”于大爲淡定開口。
上輩子他沒少幹這個事兒,去一個農場修大馬力,結果附近都是田地,一時間根本找不到吊車,無奈隻能用勾機當吊車。
将吊帶挂在鏟鬥的齒子上,而後鏟鬥回勾,再向上擡大臂小臂。
按照理論來說,擁有液壓系統的勾機,擡上一台幾百斤重的發動機不在話下,如今這台道依茨發動機雖然沉,但阿特拉斯的挖掘機本身也不小。
自己吊自己身上的零件,絕對沒啥問題。
如今唯一的問題就是吊帶和吊環,徐工如今把工具管理的那麽嚴格,他們可是一點機會也沒有。
呂師傅感受到了于大爲的目光,急忙推脫:“門頭沒有,不準打我徒弟的主意,絕對不行。”
于大爲歎了口氣,他也是實在沒辦法了:“那隻能從上往下一點點拆了,能搬下來點啥搬點啥吧,回去以後跟黃總說一下這個事。”
至于爲什麽不現在說,因爲遠水解不了近渴。
“師父!我來了!”就在幾人準備繼續拆卸發動機的時候,遠處跑過來王小猛跑了過來,手裏還拖着一個工具箱。
“你咋來了?”呂師傅好奇地走過去詢問。
“唉,被我們班一個王八犢子發現了,要拿這個事兒威脅我。”王小猛臉上露出一抹譏諷,“我王小猛是誰!能受這個屈兒!他不是要去告嗎,讓他告去,老子直接過來幫忙!”
“TMD,本來看着師父你們孤立無援,我心裏就難受,現在不用想了,老子TM就跟他們死磕到底了!早看老徐那狗東西不爽了。”王小猛看出師父擔心,急忙開口再次安慰起來,“師父您老也不用擔心,昨天黃總經理來過,還特地來維修班交代,要我閑下來沒活的時候幫幫你們。”
“隻不過大家都礙于老徐的威懾,沒人敢出這個頭,還有四眼仔那個狗屁副廠長,比老徐更可恨。”王小猛跟竹筒倒豆子一樣說了一大堆,多講的是川話,但于大爲跟姚金斧也能聽出個大概。
“唉,既然這是你的選擇,那就認真幫忙拆車吧。”呂師傅見自己這個徒弟是鐵了心要加入他們,隻能伸手拍拍肩膀安慰一下,“對了,你工具箱裏有吊帶嗎?我們今天出門走得急忘帶了。”
王小猛:“……”
師父,你能不能不要一邊擔心我,還一邊朝我要東西。
“有。鋼絲繩都有!”王小猛的打開身後拖拽過來的滑輪工具箱,從裏面拿出一根四米長的鋼絲繩,還有四個吊環。
于大爲與呂師傅看向這兩樣東西的時候,猶如單身三十年的老男人看見了别人家穿睡衣的小媳婦兒。
“要嘚。”呂師傅點點頭,表示不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