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吧,大爲。”大娘侯小蓉開口又問:“你哪搞來這麽多大頭菜呀?”
于大爲看了一眼大娘滿是皺紋的臉,一時間忽然忘了那個路上想出來的理由。
“咳,那個啥,我不是在工地幹活嘛,跟食堂師傅混的不錯,今天他大頭菜買多了,就給了我一些。我拿了兩袋子呢吃不了,你家裏人多分你家一袋子。”于大爲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大娘,我還有事兒,就先走了哈。”
大娘眼底深處明顯帶着幾分審視,隻是她将情緒收斂的很好,拉着于大爲的胳膊就說:“進屋呆會,多長時間不往我家來了,哪能來了就走,吃完了飯再走也不遲。”
“大娘,我真有事兒,我媳婦兒還在家等我呢。”于大爲又是一頓好說歹說,這才抽身從大爺大娘家出來。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應該沒露餡吧,大娘平日裏,也不是啥多心的人,應該不會多想。
安慰了自己一通,于大爲開車四輪車便去了後院老爺子家,給老爺子家半袋子大頭菜,剩下的則是拿回自己家去了。
晚上,于大爲帶着媳婦兒去老爺子家,結果碰見于臣大爺了。
聽他話說的意思是,大娘很高興自己能想着她,直誇自己這兩年有出息了,都知道往家裏劃拉東西了,緊接着又是貶低了一下她自家那位親生的小兒子。
尤其是如今在呼市好幾年,一點信兒都沒有,侯大娘偶爾就會抱怨自家堂弟于大富沒個良心。
于大爲笑了笑沒說話,上輩子于大富可比自己混的好多了,自己當年在油城還得多虧堂弟救濟呢。
農村晚上沒啥娛樂活動,多是聊天,聊得差不多了,也就回家了。
第二天,于大爲依舊如往常一樣,先去蠻子那看一眼,然後去鎮裏公路現場,最後去了三舅那邊,然後便看見三舅在自己的屋子小桌子上,擺了一堆好吃的東西。
于大爲頓時停下了回家的腳步,想着跟三舅這邊打個秋風。
其實,蹭吃的隻是其次,燒雞什麽的也就那樣,鹵豬頭肉味道也比較一般。
他隻是單純的陪三舅一起,在等王老師那邊的信兒,真的,比真金還真!
便就這樣,夜裏爺倆點着燈泡,正吃着喝着的時候,四秃子跟齊大肚子開着212回來了,他倆一前一後笑着進了三舅的屋裏。
“呵,又是燒雞,又是大肘子的,三哥伱是真知道我沒吃飯啊。”四秃子可不管那個,上去就掰下來一塊雞大腿啃了起來。
齊大肚子也想效仿一下,結果被侯萬山提前拽下大腿,扔給了對面坐着的于大爲。
随後三舅将燒雞的一大塊雞屁股扯下來,扔到了齊大肚子的手裏:“今兒的雞屁股賞你了。”
“呲溜。”齊大肚子不争氣的吸了吸口水,雙眼發亮的盯着雞屁股:“謝三哥,今兒真是有口福了。”
平日裏雞屁股,鴨屁股這些,都是獨屬于三哥的,今兒他齊大肚子完全沒想到,三哥會把平時最愛吃的地方給他。
“說說吧。”三舅掫了一杯白酒,擡起目光看向二人。
“嘿嘿,今天早上他那些個親戚裏道的都找過去了,把他爸媽堵的是水洩不通。”四秃子嚼着雞肉樂呵呵的講述:“不僅如此,凡事跟小王沾邊的人,我們都去……咳,保護,保護了一下。”
“還有二道溝學校的校長和老師,我們也重點關注了。”四秃子又說。
齊大肚子一邊吃着雞屁股一邊又補充說:“那個姓王的還有一個訂婚對象,我倆也是今早知道的,這不深怕王老師太過出風頭惹了一些不該惹的人,我特地多派點人去她對象家裏了,這會兒咱們的這些個兄弟,應該都在他家周圍溜達着呢。”
“還有,那個姓王的下午就離開宋勇村回屯子了,他還要找人治我們,咱也沒理他,我跟四秃子受了的委屈反正也有地方撒。”齊大肚子又說。
四秃子心裏一陣暢快,自己給自己倒了一缸子白酒,狠狠喝了一大口:“他回家大概也是徹底清楚了啥情況,我倆開車走的時候一直求我倆放過他呢!三哥,我估摸着,這回他應該是能消停了。”
“呵呵,有句話咋說的來着?”三舅歪着腦袋,嘴角帶着冷笑:“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挫骨揚灰。這小子既然敢這麽跳,就别怪我反過來搞他!”
“先觀察他兩天,看看他還敢鼓動其他村子不,要是真消停了就先把人叫回來。”三舅随後話鋒一轉,“然後這幾天再給我辦件事,往死裏給我挖姓王的黑料,小到三歲大到現在,我要知道他所有犯過的錯誤,人生的污點,以及做過的肮髒事。”
“行。”
“沒問題。”
兩人一口答應。
旁邊默默吃雞腿的于大爲,心裏忍不住爲那位王老師默哀三秒鍾。
你說你惹誰不好,偏偏惹這位最是小心眼兒的三舅,在于大爲的印象裏,還沒有人,心眼小到能比得過三舅的。
三舅雖然平日裏對外人少言寡語,可你最好尊重他一下,不然有些仇他能記一輩子。
這些是小時候他堂弟于大富跟他說的,而于大富則是小時候聽他老媽說的,也就是自己給送菜的那位侯大娘。
總之,還是那句話。甯可得罪民權千戶,萬不可得罪侯老三一人。
事實上也正如于大爲料想的那樣,雖然那位王老師真的老實了,繼續做起他的教書匠。
可沒過幾天不論是屯子裏,村子裏,甚至是鎮子裏,都在傳那位王老師生平的一些個污點。
其中有一條是所有人都不能容忍的,也是連讓三舅都很意外的事。
這小子當年在中心學校教書的時候,跟幾位初中女同學關系走的很近,甚至有一位初中女同學因爲他辍過學。
這人并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麽老實。
隻是老校長抓不到把柄,最後以一個莫須有的理由把對方趕到了村子裏教書。
然後三舅再次撥弄起了人性,将這件事情不斷擴大影響,讓整個二道溝小學的所有家長都知道,尤其是這位小王老師所教的那個班級,三舅更是找人重點關照了一下。
二道溝小學的家長們,都開始關心起了自家孩子的健康問題,詢問起了那位小王老師平日裏有沒有跟她們走的太近。
這還是理性的,有些不理性脾氣大的家長,直接找到了老王家,開門就對着姓王的臉一頓胖揍,非要逼出點什麽東西出來。
最終這位表面忠厚老實的小王老師,估摸着是頂不住全村的壓力,自己竟然暴雷了。
而一切都跟三舅料想的一樣,試問一個能對初中生都下得去手的畜生,對小學生就能純潔淡然的教課了嗎?
就這樣,二道溝小學的大瓜徹底坐實了,幾個孩子的家長知道了這個消息以後,差點沒拿刀殺了他。
于大爲聽到這個大瓜以後,也都滿臉的不可置信,誰能想到從前在各村都有些名聲的小王老師,如今口碑竟然兩極反轉了。
他之前回屯子,還跟他們河善小學的校長聊過王老師,河善小學的校長對王老師那也是贊譽有加,也不知道如今在聽到這麽一個大瓜以後,自家村子那位張校長是什麽心情。
于大爲也沒想到,他這位三舅無形中還爲人家二道溝子做了件好事,那位小王老師也是非常幸運,碰到了三舅這種不死不休性格的人。
最後的最後,小王老師的婚也沒結成,女方聽到對方竟然是這樣一個敗類,直接退婚了,彩禮也沒退,算得上是落井下石。
而老王家的親戚朋友都開始疏遠老王家一家,二道溝子住着的鄰裏鄉親,如今更是天天朝他們老王家噴吐沫星子。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他們惹到了他三舅——侯萬山!
而三舅最終給小王老師的蓋棺定論是:“他自作孽不可活,跟我有什麽關系!”
很好,事情被徹底撇了個一幹二淨。
于大爲其實還想誇三舅一下的。
因爲三舅無形插手,讓縣教育局下發了一個紅頭文件,一方面大力開展調查老師們師德的問題,一方面又對年輕剛上崗老師們進行品德再教育。
總而言之,因爲整個縣城下面出現小王老師這樣的事情是第一例,各方領導層都高度重視。
隻是這些三舅根本不知道,他隻是在工地和工友們一起,繼續幹他的苦力活,順便卷一下工程進度。
除此之外,自從上次于大爲拿完大頭菜回去以後,三舅就會偶爾讓于大爲去廚房拿點多餘的剩菜啥的。
反正也不用三舅說,于大爲也知道,這裏面不論是青菜,還是一些個肉制品,都有他大娘家一份。
如此,日子邁向了八月,東北西瓜地裏的西瓜徹底熟了,于大爲也再不用從三舅那搬西瓜回家了。
就在于大爲想着休息幾天,享受一下夏日最美好時光的時候。
河善村的老村長孫和民,騎着他的二八大杠又找過來了,見面就喊:“大爲,不好了,出事兒了,出大事兒了!”
于大爲面色一囧,老子正想着有空囤幾個西瓜呢,怎麽又出事兒了!
“别着急,進屋喝口水慢慢說。”
“不喝不喝,小黃師傅讓給我來告訴你,那台輪挖被他給開壞了,你抓緊看看去吧。”老村長一口氣說完,急忙緩了緩。
于大爲面色一變,心道,完了,怕什麽來什麽!
這幾天他就琢磨着,替換件能不能堅持到秋冬的時候,結果就給自己來這麽一下子!
“走,去後院帶上工具,你把自行車放四輪車鬥裏,我開車送你回去。”于大爲先跟媳婦打了聲招呼,然後帶着老村長離開了于家屯,直奔二隊山窩棚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