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兒,想跟你商量個事。”于大爲蹲在竈坑旁揚起臉。
“你說。”
“咱家大白肚子裏的崽子估計快生了,我想把隔壁破屋子收拾收拾,年前讓它在裏面生崽子,等天暖和了再把他弄出來。”于大爲起身坐到了炕沿上,伸手撫摸着韓靜凡隆起的小腹。
上輩子便是在這個時間段的某天晚上,大白在窩棚裏生了四個崽子,結果那晚正趕上下大雪,是整個一年裏最冷的時候,剛出生的四個崽子當即凍死一個。
這還不算,高家的兩兄弟,便是趁着大白虛弱的這一晚,将狗偷走的,留下了三個嗷嗷待哺的小狗崽,由于沒有食物,最終三隻小家夥連這個年都沒有過去。
如今高家兩兄弟算是徹底廢了,大白的命也算保住了,可天寒地凍的生崽子,終歸是非常危險的。
上輩子于大爲心大的根本沒在意這種事情,如今再重來,他不能再讓大白受了委屈。
“行是行,隻是旁邊的屋房頂上有個大窟窿,而且北牆都開裂了,咱們當初沒住在那屋,不就是怕半夜睡覺塌了嘛。”韓靜凡眼神有些擔憂,“真要是塌了,大白跟一窩崽子可就全沒了。”
“沒事的,我心裏有數。”于大爲傳遞給對方一個安心的眼神。
他家這個土坯房子原本是三間,他們夫妻倆住的其實是廚房這一間,東邊的那間房子買過來的時候,整面牆都倒了,于大爲便直接把東邊這個屋子給拆了。
西邊的這間房子其實在一年以後也會塌掉,不過大白這段時間住進去還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房頂鋪個塑料布,再把狗窩裏的幹草和苞米荄子(玉米稭稈),抱到隔壁西屋裏,之後便可以安心等着大白生崽子了。
隻不過不論是西屋,還是東屋,兩邊的門全都被于大爲砌死了,想要進西屋,也隻能翻窗戶進了。
打定了主意,第二天,于大爲就早早起床,先把爐子下面的爐灰掏出來扔掉,再往爐子裏添點煤和柴火,轉頭去後院老爺子那弄點塑料布,開始收拾房頂的破洞。
越過年的這幾天,天陰的就越厲害,仿佛随時都有可能降下一場大雪。
于大爲害怕塑料布太軟經不住雪的重量,又從後院找到了一塊薄薄的小木闆放在塑料布上方,完美蓋住了房頂上水缸那麽粗的窟窿。
修繕完房子的窟窿,于大爲又把西屋封死的窗戶打開,窗戶是老式上下開的,呈正方形,沒有玻璃,上面貼着的是塑料布。
打開窗戶以後,于大爲用樹枝一頭放在窗戶開合的小角處,一頭頂在窗戶翻開的邊沿,留下了個四十五度角的空間。
人能過去,狗得在窗戶底下踩點什麽才能跳進去。
于大爲四下撒眸(作者語:四下撒眸,四下觀看的意思。),望見園子牆根下面,有個腌酸菜的石頭,又看見一個破舊的椅子。
于大爲後退幾步,打量着窗子到地面的高度,以及石頭和椅子高度,最終選擇了那把破舊的紅木椅子。
大白站在窗子下面,繞着主人,它有點看不明白主人這一頓神操作。
還把自己的窩給拆了,以後它去哪睡覺呀。
“嗷嗚。”想到這裏,它低着腦袋聲音有些難過。
“走,看看你的新家。”于大爲伸手摸了摸大白的腦袋,邁步先鑽了進去。
狗的幹草都放到了窗戶下面的炕梢(炕頭的另一端),他從後院回來的時候,還帶着拿了老爺子不要的幾件破舊衣服,鋪在了幹草上。
“汪汪!”大白有點明白主人的神操作了,前腿跳到椅子上以後,在椅子搖搖晃晃要倒的那一刻,後退跟上,四肢一用力一下子跳進了西屋的炕上。
“汪汪!”大白用腦袋蹭着于大爲的身子,狗尾巴開心的搖晃。
主人對它真的是太好了,知道外面冷,把自己帶進來住。
這裏太暖和了,太适合生了。
大白想着便獨自走到幹草堆上,趴在了上面,閉上眼睛開始打盹,興許是跟外面比實在是太溫暖了,沒過一會便睡着了。
于大爲走出來的時候,發現椅子已經倒在地上了,想了想又去了一趟後院,在椅子四個腿和坐闆之間,釘了四根洋釘。
這下子椅子算是徹底穩了。
五天後的一個雪夜,于大爲守在大白身邊,看着它渾身顫抖的縮在草堆裏辛苦産崽,一直到第一個,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崽子相繼出生。
看到新生命的誕生,這一刻他似有所感,卻又表達不出來,應該是一種對生命本能敬畏的感覺。
或許媳婦如果在的話,應該能想到個詞,不過她大着肚子,不方便翻窗進來。每天大白吃的剩菜剩飯都是他過來送的。
讓于大爲驚訝的是,大白明明全身雪白毛發,可生出來的第一個,竟然是個純黑的狗崽子。
也不知道屯子裏哪家的黑子,把自家這顆大白菜給拱了。
第二個生出來的是個白白的小母狗,第三個狗崽子是黑白色的,比較勻稱,四條腿,尾巴的尖尖處,脖子一圈,都是白色的,還有眼睛上方有兩個十分醒目的白色的雙點,像個四眼兒。
至于第四個小狗崽,長得就有些對不起觀衆了。
全身上下黑白色随機分配,整張臉白色占據三分之二,黑色占據三分之一,看起來要多醜有多醜。
不過于大爲看見四隻小狗崽安全降生,心裏是非常開心的,就好像心裏有一道淺淺的裂痕,在這一刻補全了一樣。
“來,狗兒子們,伱們的老爺給你們排個序,起個名。”于大爲伸手将幾隻小狗崽,從草堆裏拿出來放在了旁邊破棉被旁,這是隔壁鄰居不要,他拿過來鋪到狗窩旁邊的。
于大爲拿出狗崽子的時候,大白沒有任何過激的反應,這便是狗對主人的信賴與忠誠。
“你是老大,你就叫大黑,你叫二白,你叫翠花,你叫狗剩子。好!起名完畢。”于大爲将幾隻小狗崽又塞回到大白的懷裏,開心的邁着步子回去睡覺了。
他心情很好,找回了童年時候養狗的樂趣。
隻是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好像老爹跟老媽就不再養狗了,生命似乎也缺少了一種陪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