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二:
待我長發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待你青絲绾正,鋪十裏紅妝可願。
卻怕長發及腰,少年傾心他人。
待你青絲绾正,笑看君懷她笑。
——摘自《十裏紅妝》
——白九螢
長安城。
公元198年
棠王府。
“扶落郡主,九皇子又來找你了!”丫鬟雨墨小心翼翼地說道。
“讓他等着吧!本郡主沒空。”扶落翹着二郎腿。
“你個小丫頭,敢讓皇子等!小心我分分鍾治你死罪!”别辭眼神示意丫鬟下去,偷偷走到扶落身後。
扶落一驚,手中葡萄吓得滾了出去。
“我說别辭,你這麽閑怎麽不去找扶霜?我可是很忙的!”
扶霜是大扶落四歲的姐姐。是大夫人所生的閨女。
“哦?是麽,忙着吃葡萄?”别辭順手摘了顆葡萄吃進嘴裏:“挺甜的!”
“去去去,一邊去!”扶落一把推開别辭。
“今天父皇誇我功課做得好,特地賞賜我從西域進貢的白岚玉盞。我可是第一個想到了你诶!”别辭不惱,把手中的白蘭玉盞遞給扶落。
扶落接過,開始搗鼓這傳說中的名盞。
據說這是西域漠北的樓蘭國在前些年進貢的最名貴的一套杯具。一
“也不過如此嘛!”扶落扔下手中的盞,一臉不屑。
“喂喂喂,你怎麽不知足呢!”别辭特寶貝地拿起被扶落摔在桌上的玉盞。
“我又不喜歡喝茶。這個你還是送給别人去吧!略略略……”扶落跑走,還不忘留個背影給别辭。
那年少女五歲,少年九歲。
公元200年。
“西棠王葉北翎,協助二皇子别賦謀反,本應誅其九族,但念其祖上世世代代爲官清廉,且輔佐先皇開辟江山,朕特赦死罪。貶荊州刺史,永世不得再入京。”冰冷的聲音盤旋在整個棠王府。
二皇子别賦謀反一案,葉北翎并未參與其中,可有些奸臣見不得棠王府好,硬是給葉北翎扣了一個罪名。
“爹爹。我不想離開長安!”葉扶霜跪在葉北翎面前,淚水已經把臉上的妝容哭花了。
“……”葉北翎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原本已經夠頭大了,現在自己的女兒還要來找自己鬧。
“姐,走吧!去收拾行李。”扶落拉着哭的死去活來的扶霜。
西廂房。
“郡主。你說老爺一直爲官清廉,怎麽就成了叛賊。”丫鬟雨墨邊收拾,邊嘟哝着。
“官場上人心叵測,誰也不知下一秒會發生什麽。”扶落倒是對于這件事很是平靜。
“我隻是爲老爺抱不平罷了。”雨墨瞟了扶落一眼。
“我覺得其實這樣挺好的。這長安城早已是破濤暗湧。或許爹爹也想離開這是非之地。”扶落把兩年前别辭送給她的白岚玉盞裝進行李。
“……”雨墨不明白爲什麽放着好好的生活不過,被貶了還這麽開心。
黃昏十分。
扶落望着自己生活了七年的大宅子,心中泛起一絲不舍。
“郡主。該出發了。”雨墨催促道。
她本想在多留一會兒,那個人怎麽還沒有來。扶落垂眸。
也是,剛剛才繳清了叛賊。皇宮裏興許更加人心惶惶。
扶落上了馬車,夕陽下的皇宮顯得格外凄涼。她心裏暗暗發誓,自己以後絕對不要進這巨大的鳥籠。
皇城給人金碧輝煌的感覺,可誰又知道這皇宮内的人心早已被扭曲。
夕陽的餘晖灑在離去的馬車上。
車上的少女,心如止水。
宮内的少年,心急如焚。
那年她七歲,正值髫年。
那年他十一歲,已過黃口之年。
公元209年。
先皇駕崩,九皇子别辭順應帝意。
于次年8月即位。
那一年他正好二十歲,正值弱冠之年。
那一年遠在荊州的她,爲他深感擔憂。
那一年她十六歲,正值碧玉年華。
公元211年
荊州。
“扶落。這裏這裏……”小丸子硬拉着扶落來到了郊縣的碧潭湖。
“我們跑這麽遠,要是被扶霜知道你就死定了。”扶落蹲下來,阻止小丸子繼續往前走。
“不會的。要是出了什麽事我來替你扛着。我這麽可愛,娘親是舍不得打我的。”小丸子用自己肥嘟嘟的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噗嗤。我可不敢讓你幫我扛着。你這麽可愛。萬一打傷你了怎麽辦?”扶落抱起才兩歲的季南央。
季南央是葉扶霜和荊州最有錢的富商兒子季北所生的孩子。
“丸子。回去吧!”扶落摸了摸季南央凍的有些微紅的鼻頭。
“不嘛!隻有冬天,這碧潭湖結了冰才是最好玩的。”季南央環抱住扶落的脖子。
“你這小鬼。這冰層還不是很厚,要是你落下去了怎麽辦。我可不會遊泳。”扶落把季南央放下。
“扶落你太膽小了。我才不怕呢!”季南央雙手叉腰,氣鼓鼓的說道。
扶落看季南央這可愛的模樣,戳了戳她鼓了很大的臉頰:“現在不可以。但是等冰層厚了你就可以來滑冰了。到時候你還可以叫上其它的好朋友一起。”
“唔……”季南央有些猶豫。
“小姐,快……”雨墨氣沖沖的跑了過來。
“雨墨,慢點說慢點說。不急不急。”扶落順了順雨墨的背後。
“呼……小姐你快回府吧!宮裏來人了!”雨墨瞪大眼睛,有些喘地說道。
“什麽?這幾年我們過的好好的。也沒犯什麽事啊!”扶落有些疑惑,但還是牽着季南央往回走。
“扶落。爲什麽宮裏來人了我們就要回去。”季南央疑惑地看着扶落。
“這個嘛……因爲他們給我們帶了好吃的。所以我們要回去。”扶落想了想。
一聽到吃的,季南央整顆眼睛都亮了。
葉府。
“小姐回來了。”扶落還沒進大門,管家就連忙向葉北翎通報。
“爹,我回來了。”扶落把季南央交給雨墨。
“坐下吧!我有件事想跟你說。”葉北翎有些心事重重。
扶落帶着疑惑坐下,坐在對面的扶落估摸着應該是從宮裏來的小太監。
“這位劉大人是來接你進宮的。”葉北翎想了很久說道。
“什麽!?”扶落雙眸張大。
“今天就收拾行李出發。”葉北翎雙眼泛紅。
“好的。我就去收拾!”扶落眼神暗淡,心想自己也許從出生就注定與這皇宮有這千絲萬縷的關系。
馬車上,扶落翻出臨走前父親給自己的令牌。
這是當年太爺爺随先皇開辟江山是,爲了賞賜開國大将而賜予地免死金牌。
父親贈予自己這個,想必是父親知道這深宮人心難測,留此金牌必定有用。
“哎呀呀……憋死我了!”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從座位下傳來。
扶落掀開蓋在上面的布:“小丸子!”
“嘿嘿。扶落,雨墨說你要出去玩。我不管,我要跟着你!”季南央從下面爬了出來。
“不行,要是被你娘親知道就麻煩了!”扶落準備告訴馬車夫往回走。
“我給娘親留了紙條的。”小丸子一臉神氣地說道。
“你才多大點就會寫字了。不行。我要送你回去!”扶落滿頭黑線。
“不要嘛……嗚……”季南央眼裏蓄滿了淚水。
“小丸子,别哭……”扶落真的是那她沒辦法。想着隻能等到了長安再寫信通知爹爹。
長安城。
皇宮。
“王!扶落姑娘已經到達長安,約莫隻要一柱香的時間便可到達皇宮。”小太監半彎着腰,恭恭敬敬地說道。
别辭嘴角微揚。終于,要再次見面了。他爲了等待與她的再次相見,不知付出了多少。
那一年,二哥謀反,監獄裏二哥對自己說的一席話。這皇宮本就是弱肉強食,爾虞我詐。千萬不要做被動的那一方。
父皇駕崩,本應傳位于聰慧仁德的四哥。
自己與二哥交好,若是傳位給四哥,自己必死無疑。想見到她更是不可能的事。
于是他決定篡改遺囑,坐擁這天下。
“更衣。”
瑤姬殿。
“姑娘請再次等候。王一會兒就來了。”宮女低着頭,小心翼翼地說道。
扶落微微點頭。
“哇,扶落!這裏好漂亮啊!”季南央一刻都坐不住。
“小丸子别亂跑!”扶落一把拽住季南央,把她抱在懷裏。
“扶落,你報的好緊啊!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季南央擡頭看向扶落。
“那我放你下來!不許亂跑!”扶落輕輕放下季南央。
“哈哈……”還沒落地的季南央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小丸子……”扶落覺得自己竟然蠢到相信了季南央這個小魔頭的話。
别辭一進瑤姬殿,一團小黑影便撞向了自己。
待自穩了穩身子後,看清面前的小黑影。
“是誰讓你進來的?”别辭蹲下身,扶起季南央。
“是扶落帶我來的!”季南央毫不羞怯。
“哦?你是她什麽人?”别辭有些好奇。
“我是她姑姑。”扶落本來隻想出來找季南央,結果沒想到碰上了别辭。
“好久不見!”别辭起身。
“嗯。”扶落牽起季南央的小手。
公元213年。
“扶落。明天我就要走了……”門外,别辭望着屋内扶落的影子。
屋内寂靜的可怕。
别辭垂眸,欲言又止。但随即便離開了。
屋内。扶落看着門外離去的背影。
自己來長安已經有兩年了。她看見了别辭殺伐果斷的一面。或許他再也不是自己記憶中的少年。
她決定長待瑤姬殿,不出。好在自己那年并沒有把季南央送走,不然自己可能是要無聊死。
“扶落。别辭要走了!你真的不去送他麽?戰場上刀劍無眼,他親自上陣。你舍得麽?”季南央握住扶落的手。
“睡覺吧!”扶落催促道。
公元215年。
長安城内沸沸揚揚。他們的王由于不知道什麽原因,現已傳位于四王爺别夜。
大街小巷無一不在讨論這個令人吃驚的消息。
别辭即位期間,百姓生活富足,安居樂業。邊境樓蘭國入侵。王親自上陣,擊破樓蘭。還百姓一個富庶平安的天下。
公元218年
菩提山。
“别辭……你說帶我看盡長安繁華……”扶落望着已經有些微微泛黃的天空。
距别辭離去已有兩年。
别辭離位後不久,身染重病。
于公元217年離世。享年28歲。
公元225年,扶落離世,享年32歲。
扶落自進宮那日就一直沒答應别辭做别辭的妃子,可謂是終身未嫁。
菩提樹上。
宮九九一襲綠衣,紮着雙并髻。已經八百歲的她依舊是孩童模樣。
旁邊的白衣少年,手裏拿着一顆菩提果實。
“師父,你說扶落和别辭的這一世是不是也很悲哀!”宮九九坐在樹枝桠上。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你這菩提小妖千萬别想她一樣”白淵揉了揉小妖的頭。
“上一世。扶落是女将軍,别辭是王。她爲他守住這錦繡江山,他聽信讒言,一道密旨……”宮九九若有所思。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放着好好的海棠要不做,既然決定了,那麽跪着到要走。你我隻不是是她每一世輪回的看客罷了。”白淵拂袖。
“這一世,别辭殺了她全家,她害怕,不敢愛了!”宮九九搖頭,目光深邃望向遠方。
宮九九不能忘記,扶落離世是那懸挂在睫毛邊的一顆淚珠。
時待我發齊腰長,紅顔老去珠也黃。
秋風蕭瑟雁南去,菊花半殘累成行。
時待我發及腰長,前塵渺渺路茫茫。
花月青雲随風去,此别殘生夢斷腸。
時待我發及腰長,銀漢迢迢遙相望。
此别江湖路渺渺,回眸一目來生怅。
——摘自《十裏紅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