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歡充滿疑惑的聲音落下。
林有容指尖不經意撫過她的毛呢褲。
特别是他适才腦袋枕過的位置,那裏還殘留着他的體溫……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微笑來掩飾心中的紛亂,然後輕輕地轉過頭,看向已經坐直身子的餘歡。
“我們到柳葉湖了。”她輕聲說着,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馬上就到姨父家了。”
“哦。”
餘歡擡手揉了揉眼睛。
經過稍許休憩,那種頭重腳輕,腦子裏翻江倒海的感覺,已經大大減輕。
心跳不再如擂鼓,酒精帶來的燥熱感得到了緩解,眼皮也變得輕盈起來,眼前的一切似乎重新恢複了鮮明的色彩。
坐在前面副駕駛座的丈母娘,扭頭笑說:“小餘啊,眯了一會,好受些了吧?”
“嗯,稍微舒服了一些,但還是有點頭暈。”深深吸一口氣,頓覺肺部充滿了新鮮的空氣。
一陣難受過後,恢複稍許,這種感覺真是讓人感覺無比舒坦。
林有容有些嗔怪地說:“下次可别逞強了。”
餘歡握住她的手:“隻喝一點點,問題不大。”
“沒吐車上就好。”後視鏡裏阿燕笑盈盈:“到家以後,我讓保姆阿姨給你們這些喝了酒的,榨點果汁。”
在三個女人閑聊的細碎聲音中,餘歡的眼神恍惚地投向了窗外。
車窗外的世界,被一層輕薄如紗的雨幕所籠罩。
天光幽暗。
透過這朦胧的雨幕,他看到稀疏行道樹後的壯麗景色——
一片廣袤無垠的湖泊。
湖面上,雨滴輕輕落下,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這些漣漪在湖面上層層疊疊地蕩漾開來。
此湖因形似一片柳葉而得名,總面積比西湖大三倍。
兩面環山,一面環江,一面環洞庭,乃是我國最大的城中湖。
汽車沿着湖畔緩緩行駛。
倏忽。
阿燕慢慢往右打方向盤,轉入一條小路,少頃途徑大開的鐵藝大門。
先是車頭,再是車尾,随着整輛汽車進入其間,厚重的鐵藝門扉不急不緩自動關上。
細雨如絲輕輕灑落在車窗,形成一層薄薄的水霧,餘歡唯見郁郁蔥蔥的常青綠植映入眼簾,枝葉上的雨漬在燈光的照射下泛着微光。
餘歡意識到,他們這是駛入了一個莊園。
随着車輛深入,餘歡透過前擋風玻璃,唯見一棟巍峨的三層法式風格别墅。
是的。
粗略一看,隻有三層,卻給人巍然而立之感。
外觀以淺色調爲主,幹挂石材的白色外牆在夜色中顯得尤爲醒目,與周圍的常青灌木和枯黃草坪形成鮮明的對比。
窗戶是拱形設計,每一扇窗戶,都仿佛是一幅畫框。
精緻的雕花裝飾着這棟建築的每一個角落,讓人根本無法将它跟農村自建房劃上等号。
可以說,這是一座正兒八經的濱湖莊園别墅。
餘歡透過車窗打量一圈,不禁腹诽:
gold大戶!
難怪魏飛宇嘴裏說着,要叫姨父一大家子來住,餘歡以爲他家房子大,類于五室兩廳的那種,或者是城郊小别墅,卻也萬萬沒想到有這麽壕。
是他不敢想了。
“到了。”阿燕一踩刹車。
前坪已經停着三輛車。
餘歡下車後掃視一眼,意識到經過這位女司機掌舵,他們是最後到的。
如絲細雨洋洋灑灑,爲莊園增添了一抹朦胧的浪漫氣息。
姨父叉腰站在入戶屋檐下:“怎麽這麽慢,我在這裏站着,都等你們十幾分鍾了。”
“下着雨,這又是大晚上的,那肯定穩當一點好!”丈母娘擡手遮住腦袋,忙不疊邁開步子,鞋跟敲在花崗岩台階上,發出“哒哒哒”的聲響。
姨父笑着揶揄:“也是,女司機确實要開慢點。”
“老魏啊,你這就是刻闆印象了。”丈母娘立在屋檐下,剜了他一眼:“伱們回來的時候,不是雨姐開的車嗎?小心她敲你的腦殼啊!”
“那就要看你,跟不跟你姐姐說我的壞話了。”姨父笑呵呵的。
餘歡回頭等林有容從車裏鑽出來,等她反身關上車門以後,這才兩個人并肩快步邁上台階。
衆人在入戶屋檐下,等阿燕泊好車走台階上來,旋即一起魚貫而入。
餘歡踩在光潤的大理石地闆上,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能騎自行車撒歡的大客廳,擡頭一瞥大放光明的盞盞水晶吊燈,驚訝發現天花闆竟然布滿了精美的浮雕和雕花。
不禁琢磨着,以這天花闆的挑高程度,應該可打羽毛球。
姨父對餘歡擠眉弄眼笑說:“小餘啊,這房子看起來怎麽樣?”
餘歡不假思索,直白的脫口而出:“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衆人頓時忍俊不禁。
林有容挽着餘歡的手,輕輕掐了一下的胳膊肉。
怎麽跟沒見過世面一樣!
讀過檔熟知未來十年攻略的餘歡底氣十足,自然不會被這三線小城市的一座法式莊園唬住,隻是喝了點小酒,也不怕直抒胸臆。
因爲确實是挺壕。
從今天的晚餐到這棟房子,也算是提前觑見了富人生活的冰山一角。
一邊邁開步子,一邊環顧。
唯見米白色牆壁上的裝飾更是引人入勝,石膏線條勾勒出一個個凹凸有緻的花紋圖案,或繁複或簡約,質感十足。
同時壁燈投射下一束束柔和的白色燈光,将牆面映照得皎潔無比。
一行人緩緩踱步。
姨媽解釋說:“你姨父當年留學法蘭西,在凡爾賽攻讀建築專業,這棟房子就是他一手設計的,我算算,九九年建造完工,到現在差不多十四年了。”
“凡爾賽?”
餘歡一臉懵逼。
凡爾賽不是形容裝逼犯的嗎?
留學法蘭西他倒是聽懂了,這房子是姨父設計的,他也聽懂了。
吓!
不過這位姨父,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凡爾賽國立高等建築學院,隻能說還行吧。”姨父呲着兩顆大金牙,一臉小驕傲:“這棟房子總體來說是法式風格,不過還參雜了我自己的一點喜好,比如沒有運用古典柱式,沒有老虎窗,内部裝飾沒有金屬色彩,采用的是全套紅木家具。”
姨父一人當先,背着手踱在前面。
餘歡初時還以爲他要帶着大家走旋轉樓梯,沒想到轉角便是一個家用電梯……
這電梯還比較大,承載他們一行五人綽綽有餘。
阿燕卻沒有進來,停步對姨父說了一句:“爸,我去讓阿姨榨點果汁,給你們解一下酒。”
“嗯,那你去吧。”姨父揮了揮手,倏忽對着阿燕的背影叮囑:“不要搞什麽酸的啊!”
“我知道。”
姨父笑呵呵地回過腦袋說:“依我看,這裏就隻有小餘需要解一下酒。”
“确實。”林有容點頭。
“呃。”
餘歡摸了摸鼻尖。
電梯門合上。
丈母娘蓦地對姨父說:“小餘和有容的婚房還沒有裝修,你在星城有沒有熟人,給介紹一個?”
餘歡和林有容兩個人站在後面,聞言默默對視。
姨父轉過身,對這小兩口開口問道:“什麽房子啊?”
林有容擡起手提提帽檐,看向姨父:“一套兩百六十平的濱江大平層,是精裝修的房子,隻需要軟裝一下,就可以住了。”
“精裝修?”姨父連連搖頭,随即頗爲内行地說:“如果是投資房産還可以省事,但自住的話就算了,開發商做精裝修成本是首位,我建議還是重新裝修比較好。”
“那豈不是比毛胚裝修還難?”餘歡問。
“要砸牆砸地闆,重新布線,那是肯定的。”
電梯一滞。
“叮”一聲門扉打開。
姨父當先邁步而出,嘴裏接着說:“到時候我叫人上門去看看。”
“好。”林有容點點頭。
聽着這一番對話,餘歡瞅着挂在牆壁上一幅幅精美的壁畫,想到老餘準備從兩個錢包裏摳出來,要給他用來裝修婚房的五十萬……
上世紀八十年代,是留學大潮,以當時的背景來看,普遍都比較窮,能夠出去的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公派留學。
以這位姨父的鋪張和眼界,九九年那會就建造了這座莊園,明顯乃家境優渥的那種留學僧。
暗忖着。
五十萬在姨父看來夠嗎?
并且還是兩百多平的江景大平層。
恐怕遠遠不夠!
餘歡一想到五十萬要是稍許運作一下,随便就是幾個小目标……
爲了堵上婚房裝修這窟窿,還要層層加碼?
将‘我覺得精裝修也挺好’這話強自咽在肚子裏,餘歡跟上林有容的步頻。
一行四人穿過回廊,姨父在前推開門扉,領着他們踱入一間棋牌室。
真是字面意思上的棋牌室。
餘歡擺頭四顧,唯見其内擺放着兩張麻将桌。
空調暖氣開得很足,空氣中彌漫着一種宜人的暖意,溫差的變化像是從冰冷的極地一下子躍入了溫暖的熱帶。
自動麻将機在洗牌,麻将牌相互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嗒嗒”聲。
這會有一桌已經搓起來了:
老林和舅舅對陣姨媽和魏飛宇。
郎舅大戰母子。
林有容見狀頓時松開餘歡的手,一臉興緻勃勃湊了上去,瞅了幾眼說:“轉轉麻将啊?”
“是的。”老林牌面不利,微微皺着眉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