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喧嚣,從電話那邊,伴随着謝苟華的大嗓門,傳了過來:
“歡兒,我之前給你發的消息看到沒?速來吃宵夜,都是老同學!”
餘歡原想找借口搪塞過去,回家洗洗睡的。
聽到是同學局,那更不想去了。
不過。
稍許一琢磨。
當下都是剛剛出大學,大多數還處于清澈又愚蠢的狀态之中——“謝謝”挂嘴邊,不管是什麽狀态下,哪怕剛剛挨了一巴掌都能說“對不起”和“沒關系”。
中午飯之後,沒正經吃過。
剛好現在饑火燒腸,也想吃點熱的填一下肚子。
所以,餘歡遲疑了一下:“南門口?”
“南門口!”電話那邊話音一頓,倏忽壓低了嗓子說:“趙元和方雨婷都在。”
聽見這兩個人的名字,餘歡霎時斬釘截鐵拒絕:“你們是怎麽湊一桌的?那我就不去了。”
“同學圈裏就這麽些人留在了星城,是别人叫的,說都喊來聚一下。怎麽,你還怕了方雨婷不成?”
“斷舍離,懂嗎?”
“什麽意思?”
餘歡意識到‘斷舍離’這個詞語,此際還未流行開來,隻能解釋說:“就是舍棄廢物,卸下執念,輕盈前行,懂?”
“哦,懂倒是懂,不過話說回來,歡兒,伱該不會要把我給斷舍離了吧?”狗子一頓:“額,方雨婷過來了,估計是要跟你講幾句。”
狗子的話音剛剛落下,如春風一般輕柔的女聲,自電話聽筒響了起來。
“餘歡,你過來了沒有啊,聽說你腿骨折了,要不要叫人去接你呀?”
軟糯婉轉,熟稔的腔調,充斥在腦海中。
仿佛絲毫沒有受到餘歡把她的聯系方式都拉黑了的影響。
心知肚明她對每個備胎都是這麽一副關懷備至的模樣。
屬于大功率中央空調。
餘歡暗自歎了口氣。
也罷。
“不用,我自己過去。”
“那好吧,我把電話還給謝苟華了。”
少頃。
謝苟華的聲音傳了起來:“還是要來?”
“無所謂,平常心才是真的放下了。”
“行,歡兒,吃完宵夜,我們倆去按摩。”
“我今天太累了,想吃點東西回家躺床上睡覺。”
言罷,挂斷電話。
餘歡行至電梯口,倏忽看到了張哥。
似乎是在等他。
對方朝他招了招手:“小餘啊,我送你回去。”
餘歡笑着婉拒:“謝謝張哥,隻是我同學喊我去吃宵夜,要去南門口。我自己過去就不麻煩你了,謝了啊。”
說着,兩人一同進了電梯。
“順路的事情,謝什麽。”張哥擡手,扶了扶金絲眼鏡:“你下次要我送的話,别客氣,直接說啊。”
“行。”餘歡颔首
閑聊了幾句後,在晨報大樓下,兩人分道揚镳。
餘歡把車子泊在了離晨報大樓不遠的路邊停車位。
畢竟他以前都是騎小電驢的,這要是讓那些同事看到了,又得掀起一番波瀾,懶得多費心解釋。
且以後上下班,并不準備開這輛車。
在交通擁堵的城市裏,又隻有這麽點距離,論通勤效率真不如小電驢。
淩晨的寒風格外凜冽,餘歡隻能努力把脖子縮在圍巾裏尋求溫暖。
直到關上車門,“嗖嗖”的風聲,适才在耳畔消弭。
插上鑰匙,發動汽車。
擰按鈕開空調,而後播放出車載音樂。
餘歡有些凍僵了的雙手搓了搓,放下機械手刹,一手揣兜裏,一手把上方向盤。
開着這台寶馬三系,徐徐駛出停車位。
前奏一響,90年代的橘色朝陽就撒在了臉上。
“也許是我不懂的太多,也許是我的錯~”
車内。
四下無人。
“從未想過你我會這樣結束,心竟如此難過~”
跟着窦仙兒的搖滾金屬嗓,餘歡搖頭晃腦嚎着:
“隻是記得你我彼此的承諾,一次次的沖動,yeah~”
“你所擁有的是你的身體,誘人的美麗,我所擁有的是我的記憶,美妙的感覺~MyBaby~”
不知不覺中。
一曲将盡,餘歡忙不疊調成單曲循環。
想不到林有容的音樂口味,倒與他有些相似。
餘歡在循環播放的搖滾音樂中,很快,便抵達了目的地。
南門口在步行街的最南端。
蓋因老星城到這裏,就出城門了,故以此得名。
謝苟華嘴裏的老地方,指的是南門口商業樓下的廣場,其間一到晚上,就擺滿了各種夜宵棚子。
西湖橋離這裏不過十分鍾的腳程,謝苟華經常約餘歡來這裏宵夜。
後來。
因爲此處修了一個地鐵口,再加上整改,不允許占道擺攤,影響市容市貌,便沒了這煙火氣。
輕車熟路。
當餘歡順着一個個棚子,找到他們的時候,掀開擋風的透明簾,唯見謝苟華正在吹瓶。
一席七人,五男二女。
圍坐在一張圓桌,似乎在搖骰子,玩真心話。
坐在謝苟華和方雨婷中間一個人已經喝趴了,伏在桌上跟死豬似得動也不動。
看模樣好像是趙元?
狗子。
幹得好!
餘歡偷偷給謝苟華豎了一下大拇指。
任誰都看得出趙元對方雨婷那點不敢明說的小心思,玩真心話,這不逮着他往死裏灌啊?
仰頭吹瓶的謝苟華,倏忽便看到了餘歡。
見其敞開的及膝風衣裏,是闆正的西裝領帶,頭發也往後梳着,甚至還用發蠟定了型。
從未見過他這般正裝筆挺的模樣,使得謝苟華登時被酒液給嗆到。
忙不疊松開嘴,咳嗽幾下,擡起衣袖擦了擦嘴,大喊着招呼道:
“歡總來了!”
“帥啊!歡總!”有人附和。
“差點認不出來了。”
“人前歡總,背後雜總,是吧?”餘歡笑說:“狗子,我今天要去辦事所以穿得正式了一點,别取笑我啊!”
席間。
幾個男同學都是喝得臉紅脖子粗。
見他來了,紛紛朝他打招呼。
餘歡也連連回應。
“什麽事啊?穿得這麽正式?”
另外一個女同學問餘歡的這話,謝苟華倒諧谑地接過話頭:“當伴郎去了。”
“是的,當伴郎去了。”餘歡颔首。
側身的方雨婷歪頭露齒,淺笑盈盈對他說:“餘歡,快來坐,要吃點什麽?”
聽見這話,餘歡隻是笑着點了點頭,“诶”了一聲應付她。
“老闆娘!再抽張凳子來!”謝苟華扯開嗓子喊。
餘歡跟聞聲而來的老闆娘點了一份蛋炒飯和一打烤生蚝,旋即将拐杖靠着篷架,挨謝苟華坐下。
溫熱的炙烤感,襲向腿部。
餘歡彎腰,往下方瞧了瞧,唯見桌面下擺着一盆熾熱的炭火。
難怪一進來,就感覺沒有那麽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