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寒地凍,稍稍把手從口袋裏漏條縫就跟被刀子刮似的。
計鴻從賓館借了兩張毯子,一張裹在攝影機上,以免天太冷直接把攝影機凍壞了,另一張則是裹在了扮演小波的小孩演員身上。
紅姐按照計鴻的要求穿着一件紅色的呢子大衣,可她還是凍的直打擺子。
“我說計,計鴻,這段戲要拍啥啊?”
“拍你送小波去開家長會。”
“然後呢?”
“沒了啊。”
紅姐愣了一下,眼睛瞪的老大,“怎麽着,一句台詞兒沒有啊?就硬騎啊?再說了,這大雪天的我還帶個小孩兒,怎麽騎車子?”
計鴻想了一下,“就硬騎。”
紅姐嘴角抽搐幾下,沒好氣地說道:“得得得,你是導演,你說咋拍就咋拍。”說罷就去研究那輛不知道從哪兒整來的二八大踹。
打發走紅姐,計鴻蹲到小孩面前,笑眯眯的拍了拍他腦袋,“小孩兒,台詞都記住了沒?”
“記住了。”小孩鼻子凍得通紅,聲音洪亮地應和着,随後又猶豫起來,“導演,要是那個大姐姐說的話,跟我接下來要說的台詞對不上咋辦呢?”
“那伱就臨場發揮。”揉了揉小孩的腦袋,計鴻站起身,雙手擴在嘴邊大喊道:“來來來!所有人各就各位!”
“錄音開機。”
“攝影開機。”
“3,2,1,action!”
被大雪覆蓋的街道上,一襲豔麗的紅色把着一輛二八大踹,後面坐着一個小孩,她就這麽推着車子步履蹒跚的往前走。
地上的積雪很厚,紅姐幾次想登上車子都差點兒滑倒。
“哎哎哎,哎喲我去!”紅姐一個出溜,差點沒把車子給掀翻了。
後面的小波催促道:“我開家長會要遲到了,你快點兒。”
紅姐推着車子沒好氣的回道:“下這麽大雪我咋騎啊?”
“你使勁兒騎!”
縱使知道這隻是一場作假的戲,可紅姐心中還是無端生起一股火來。計鴻這個大學生也是二尾巴蕩,寫的什麽破劇本,這麽大的雪我他媽能騎得起來車子嗎?
要不是考慮到後面還有個挺像他弟弟的小孩兒,她早就飙國粹了。
看着這條還有百來米的街道,紅姐抓狂的跺下了腳,“哎呀,煩死了!”
“我又不知道會下雪。一會兒到了學校,不許抽煙,不許說髒話。”
把着車子的紅姐沒好氣的回道:“走路還得走正步,放屁還不能蹦出聲兒是不是?”
這話讓人聽了想笑,可小孩兒再怎麽說也是個專業的小童星,連忙把笑憋住,“那倒不用。”
紅姐就這樣推着車子,一腳深一腳淺的走了幾十米,就在她心中的火氣已經快要憋不住的時候,一道洪亮清澈的聲音傳來。
“咔!”
計鴻臉上挂着笑意,拍了拍巴掌走向兩人,“OK,一條過。”
紅姐愣了一下,“這就過了?”
“過了。”計鴻拍拍她肩膀上的積雪,“感情流露的很真實啊。”
紅姐扯扯嘴角,她确實是真情實感流露,想掐死計鴻的情感。
“來,現在去拍家長會。少爺,聯系一下群演!”
“好嘞!”
站在楊蜜身邊的薛海大聲回應着,随後看向楊蜜輕咳兩聲,“除了拍攝别的活計都是我一手操辦的,這劇組沒了我都得散。”
“是的呢……”楊蜜輕輕回應,眼神卻瞥着計鴻打電話的背影。
開家長會的地方在附近的前進小學,薛海憑借三寸不爛之舌成功說服了校長,把一間廢棄教室留給了他們。
開家長會人太少了也不行,還需要一些别的小孩跑個龍套。不過這個好解決,計鴻一人一罐旺仔牛奶就把他們全給收買了。
實際上哪怕是不給喝的這群小孩兒也都願意上趕着來,嘿,拍電影,多新奇呀,這以後跟同學吹牛逼的談資都有了。
不過計鴻一向是個有原則的人,再一個就是這錢有人報銷。
前面幾場按部就班,阿洛拉着小波進教室時被其他小學生議論着不像母子,在教室開家長會,小波能拿100分,阿洛卻在其他家長面前洋相百出,随後老客戶一個電話讓她打算提前離開,縱使家長會沒開完。
等到下一場,計鴻招呼來紅姐,“紅姐,下面這場你拒絕小波讓你留下開完家長會的要求就行。不管小波怎麽求你,你也不能答應他。”
紅姐翻了個白眼,“還是自由發揮呗?”
“對,自由發揮。”
爲了提高紅姐的代入感,計鴻盡可能的不按照場來拍,而是按照劇情順序。
他揮了揮手,走廊裏很快再次架起了長槍短炮。
“3,2,1,action!”
就在阿洛要走的時候,小波飛快的趕過來,“還沒結束呢,你不能走。”
“我晚上還有事兒,啊,我得趕緊走了。”
小波不說話,就死死的盯着阿洛,這眼神看的紅姐心裏直煩,一下子又忘了自己是在演戲了。
“這樣,你總共租我倆小時,現在還差15分鍾到點兒,我退你五十行不行?”
小波不說話,依舊拿直勾勾的眼神看着阿洛。紅姐的心情愈發煩躁,強行把這50塊錢塞到他手裏,“你看着幹嘛?拿着呀!”
說完她就要走,可胳膊被小波緊緊拽住,“一會兒就好,求你了。”
“你有完沒完?趕緊放手!”
“求你了,就一會兒。”
“神經病啊你,趕緊給我放手!”
“真的,一會兒……”
紅姐掙脫不開,于是轉身威脅他,“我告你老師了啊?”
“就一會兒……”
“我告你同學了啊!”
這話一說,場外的計鴻眼睛一亮,趕忙給小孩打着手勢:收!
小孩看到計鴻的手勢,馬上放棄了和阿洛的拉扯。他後退幾步,用恨恨的眼光瞪着阿洛好一會兒,随後把錢往地上一摔——扭頭跑掉了。
“咔!非常完美。”
空曠的走廊裏響起計鴻滿意的聲音,可紅姐還看着小波跑掉的背影愣起了神兒。
爲什麽其他學生見到小波的媽媽都私下議論?爲什麽這小孩能考100分還要租個站街女當媽?爲什麽自己說告老師他不怕,自己一說告同學他立馬就把手縮了回去?
把這些天拍過的戲回憶一遍,紅姐猛然發現她壓根就不了解這個劇本故事。
她再看向計鴻,忽然發覺自己其實也不了解這個比自己小好多的大男孩兒。
“少爺,你叫着孩子們去操場,順便叫倆老師過來從邊兒上看着點兒。”
計鴻招呼着大部隊往操場走,接下來就要拍孩子們打架了。可
剛走沒兩步,胳膊忽然被紅姐拽住,她拉着計鴻強行把他拽到角落裏。
她貼得很近,計鴻甚至能聞到她身上濃郁的香水味。
紅姐的呼吸有些急促,她咽了口唾沫,“弟弟,這孩子到底是爲啥租媽?你把這劇本給姐看看行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