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蟲繭内。
李延年在肥白的蟲肉中輾轉反側。
他老了。
大戰過後的疲乏和虧空不斷折磨着他本就腐朽的肉體和幾近僵化的靈魂。
尤其是這短暫雄起後的反差更是讓他難以忍受。
他想要發狂,想要咆哮。
心中的扭曲情緒讓他時刻有股想要撕碎這片空間的沖動。
“可恨!可惡!”
伸出手指插入肥白的蟲肉中,李延年張開嘴狠狠咬了下去。
“好喝。”
尖銳的牙齒撕開皮肉,粘稠的汁水好似熱可可般順着喉嚨不斷湧入,李延年頓時發出滿足的呻吟。
精粹的生命力在他的體内緩緩擴散着,滋補着他如今殘破的身心。
咕噜噜!
咕噜噜!
千秋蠕蟲蠕動着。
它感受到了李延年的平靜,于是也不在乎自身的疼痛了,反而将李延年纏繞的更緊,同時肥白的嫩肉也越發松軟好像棉花糖一般。
“舒服!”
李延年閉上了眼眸。
在蠕蟲内外的服侍下,他的身軀開始逐漸放松,随後緩緩沉睡了下去。
同時千秋蠕蟲龐大的身軀化作了七彩絢麗的光流,在漆黑的蟲繭内交疊纏繞,反複不息,最終化作了一對斑斓蝶翼披蓋在了李延年的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
李延年被凍醒了。
“呼!”
好冷!
這裏是哪裏?
他一個咕噜翻了起身,才發現自己剛才竟然睡倒在了一片泥濘的濕地上。
撥開茂密金黃的蘆葦,隻見前方是一片仿佛看不到盡頭的澄澈湖泊。
無數白色的水鳥正盤旋在零星散落的小島上方。
“夢?”
李延年擡起手臂。
白皙纖細的手臂,修長的手指,還有光滑的皮膚,自己這是恢複到了少年時期了?
李延年猛地向前一鑽,湖泊邊緣的水面上映照出了一位清秀少年的面龐。
“哈哈哈哈哈哈!”
他流着淚水狂笑着。
随着自己的老朽,年輕時候的身影逐漸模糊,他已經很久很久無法回憶起自己年少時候的模樣了。
此時此刻,明知道這隻是一場夢幻,卻也讓他心潮澎湃不能自己。
黑色的長發拖曳在泥水中,李延年赤着雙腳興奮的上蹿下跳。
“少年,你很高興?”
斜刺裏突然傳來一道磁性的聲音。
李延年面色一變。
指尖一劃,一撚,掐斷的蘆葦就如同一柄利劍向着聲音源頭刺去。
“叮!”
劍氣弦刃相交,蕩平了周遭的蘆葦,漫天飛揚的屑絮中飄出了一道人影。
“好快的劍,好狠的心。”
吊兒郎當的青年男子抱着古樸的三弦琴贊歎道。
“你是什麽人?”
李延年微微提高警惕。
這裏是千秋幻蝶所營造出的幻境,能夠突兀出現在這裏的絕不會是普通人。
“我隻是一位路過的吊唁人罷了。”
男子聳了聳肩。
他的外貌十分英俊,黑色的長發用玉帶系住,自然垂在身後,整個人顯得慵懶随意,但是李延年卻能感受到男子體内蘊含的磅礴力量。
這是一名武道強者。
不,不僅僅是武道,
在對方的身上李延年還感受到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飄渺出塵之意,那是同武道厚重真意完全不同的感覺。
“吊唁?”
李延年突然來了興緻。
“人皇歸天了。”
男子擡頭眺望,隻見湖中心的島嶼上突然傳來了沉重的鍾鳴聲。
此時此刻李延年同樣心有所感。
天地同悲。
山河俱泣。
在他的感知裏,這片本應該光明璀璨的人世間竟然微微黯淡了下來。
不僅如此,感知中澄澈的湖泊上也逐漸蔓延開了一層薄薄的碎冰,鳥獸蟲魚的身上同時浮起了點點血光。
“好大的陣仗。”
李延年喃喃自語。
這種天人互動的範圍已經不遜色于他了,讓他想起自己剛剛建立大夏,登基爲皇的瞬間。
世間萬物因他而光明。
天地四方爲他而精彩。
那是李延年感覺自己最接近于仙神的時候了,他仿佛就是世界的中心,是天道的統禦者。
可惜,這種感覺轉瞬即逝,不能持久。
“最初和最終的人皇,總歸是與衆不同的。”
青年男子若有所指,
“元皇歸天能夠擁有這種陣仗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所以這裏便是龍湖了?”
“不錯。”
李延年聞言面色陰沉。
他沒想到千秋幻蝶竟然直接将他拉入了初代人皇逝世的時間點。
上古傳說元皇病逝于龍湖,但也有傳言元皇最後得天地眷顧,獲封爲五方天帝之中央元帝,乘龍歸天。
但看現在這種情況,初代人皇終究還是病逝了,哪怕是元皇也無法突破武聖的壽命之限。
“傳聞元皇禦女三千,深谙陰陽交合之道,看來也沒什麽用處呢!”
“還是說補藥吃的太少所以虧空而死了?”
李延年惡意編排。
他如今的心情可謂是十分惡劣。
本以爲作爲最初的人皇,擁有六天玄女賜予三寶的世間第一位武聖,能夠帶給他來點不一樣的信息和情報,結果就這?
“······”
黑發青年被李延年的态度搞的也很無語。
“末法既臨,哪怕是元皇也是無能爲力。”
“不過六天玄女所贈予的三寶,雖然不能長生但的确有着不老之能。”
李延年看了一眼黑發青年,轉身便走。
“少年,你這是要去哪裏?”
明知故問。
李延年沒有回答。
他足尖輕點,整個人如同一支利箭向着湖中心的島嶼飛掠而去。
望着遠去的單薄身影,黑發青年微笑着席地而坐,他輕輕撥弄着懷中的三弦琴,不多時琴音袅袅,就遠遠的傳遞了開來。
李延年很快就來到了島嶼上。
隻見素樸簡潔的行宮内行人匆匆,人人面帶哀色,他的到來并沒有引起過多的注意。
李延年随手抓住一名侍從将其拖入了蘆葦叢中。
感受着對方驚恐的神情和肉體緊繃的反應,他竟然完全看不出這人是由幻境虛構而成的。
噗呲!
随手割開對方的喉嚨,溫熱的鮮血冒着熱氣咕噜噜流淌而出。
侍從耷拉着頭顱,随着血液的流逝雙目逐漸黯淡。
突然一根根蟲絲從侍從的屍骸中升騰而起,它們宛若神經一般在李延年的周身顫顫巍巍遊走着。
“這是!”
李延年心内一動。
他的後背上突然也延伸出了數十根蟲絲,這些蟲絲彼此勾連,形成了一對仿佛由神經纖維構成的彩色蝶翼。
侍從化作的蟲絲鏈接到了李延年的蝶翼上,在這一瞬間,對方的部分記憶也跟随着湧進了李延年的腦海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