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茜沒有開口,安森也沒有追問,安靜短暫蔓延。
然後,還是瑞茜打破僵局,“你總是如此自信嗎?”
相似的問題,這是第二次。
安森笑了,“歡迎來到好萊塢。”
在好萊塢,有人不自戀嗎?又或者換一種說法,自戀是在這個名利場找到一席之地的重要關鍵。
安森看着瑞茜,又把話題拉了回來,“我以爲你能夠理解我的處境。”
瑞茜-威瑟斯彭,童星出生,十五歲就登上了大屏幕;但這位金發女郎保持清醒的頭腦,她并沒有一股腦紮進好萊塢的花花世界裏,反而是在被斯坦福大學錄取之後,稍稍退後一步,以學業爲重。
一直到大學三年級、四年級,她才陸陸續續重新回到演員工作軌道上,并且在1999年憑借着“校園風雲”一戰成名,這部諷刺輕喜劇爲她赢得了金球獎音樂喜劇類最佳女主角提名。
2001年的“律政俏佳人”成爲她事業的關鍵轉折點,在這部電影裏,她扮演一位身穿粉紅色套裝的金發芭比女孩,在哈佛法學院裏打破刻闆印象證明自己。
這個角色,讓瑞茜成爲新一代美國甜心。
瑞茜和安森一樣,曾經客串“老友記”,以精彩絕倫的演繹迎來一片喝彩聲,并且因爲不同原因和詹妮弗-安妮斯頓有過摩擦,這也是令人哭笑不得的一種緣分。
然而,兩個人之間的真正相似點不在這裏。
在“律政俏佳人”裏,瑞茜扮演的就是一個打破金發女郎刻闆花瓶印象的角色;但現實生活裏最諷刺的地方就在于,人們依舊把瑞茜當作一個金發女郎花瓶演員,一句“美國甜心”就限制住了瑞茜的演員挑戰。
所以,一直以來,瑞茜也在尋找突破口。
單純以金發女郎形象繼續闖蕩,瑞茜清楚地知道局限性,而且她永遠不可能超越瑪麗蓮-夢露、金-貝辛格這些經典金發女郎形象,也不可能超越梅格-瑞恩、朱莉娅-羅伯茨這些典型美國甜心形象,演員事業很快就會走向死胡同。
最近這一兩年,瑞茜邀約不斷,但清一色全部都是金發花瓶的角色或者浪漫愛情喜劇的重複套路,這讓她陷入焦慮之中。
一方面需要擔心瑞安的事業,一方面又需要擔心她的事業。
心力交瘁。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與歌同行”這個劇本出現了。
和約翰尼-卡什這個遊走在黑暗邊緣的主要角色不同,瓊-卡特這個角色基本都是正面積極的形象,同時又能夠展現演員對角色的理解和诠釋。
瑞茜積極主動地試圖抓住這個角色。
但是,對手戲演員是安森?
瑞茜自己和一位花瓶帥哥結婚,她清楚地知道人們看到“花瓶X花瓶”的刻闆印象能夠制造多少破壞力,先入爲主的觀念可能讓兩個人面對三倍五倍的偏見,甚至是傷害。
此時,看着安森,瑞茜就好像看到瑞安一樣——
盡管她非常非常不願意承認這一點。
瑞茜迎向安森的視線,輕輕吐出一口氣,“理解,完全理解,不能說100%,但至少也是99%。”
即使是此時,瑞茜也還有心思開玩笑,小小打趣了一句,口吻輕松。
“然而,恰恰因爲理解,所以我越發抗拒這樣的合作。”
“人們怎麽看你,就怎麽看我。”
“在電影上映之前,人們先入爲主地對電影作出刻闆的判斷,要麽認爲這是一部毫無看點的垃圾電影,根本不會走進電影院;要麽認爲這是一部輕松的浪漫愛情喜劇,進入電影院之後發現居然不是,然後惱羞成怒。”
“不管是什麽結果,對電影來說都是緻命的。”
“影評人也是一樣。”
“他們在進入電影院之前已經被刻闆印象控制大腦,不管你多麽努力,也不管我多麽努力,他們都不會認可我們的表演,甚至可能如同欣賞馬戲團表演一般,把電影當笑話看。”
“我不希望這部電影成爲一個笑話。”
瑞茜是一個聰明人,從以前的一系列決定就能夠看出來;并且,從她之後的職業生涯發展路線也能夠看得出來。
後來,瑞茜意識到刻闆印象的束縛,她開始自己成爲制片人,挑選适合自己的角色,打造自己的形象。
一方面,瑞茜後來憑借“涉足荒野”再次提名奧斯卡最佳女主角,這部作品是她自己閱讀小說之後,找到原著作者購買改編權并且一力推動電影制作的。
另一方面,瑞茜依靠“大小謊言”以及“早間新聞”等等劇集收獲一波口碑、收視、獎項,俨然成爲好萊塢中生代女演員之中牢牢掌握話語權的代表。
某種程度上,瑞茜後來在好萊塢的位置和主動,超過了妮可-基德曼、詹妮弗-安妮斯頓等人。
她,絕對不是一個金發花瓶而已。
好萊塢從來不缺少聰明人,卻不是每個聰明人都能夠爬上金字塔頂尖的。
準确來說,盧卡斯現在正在幫助安森做的事情,和瑞茜的未來職業道路是一樣的理念。
眼前也是如此。
安森輕輕擡起下颌,流露出深思的表情,“所以,你沒有信心。”
瑞茜不理解,“什麽意思?”
安森聳了聳肩,“你沒有信心。”
“你沒有打破刻闆印象的信心,你沒有說服觀衆的信心,你沒有利用演技賦予角色靈魂并且征服影評人的信心。”
“噢,抱歉,我沒有責怪的意思,畢竟不是人人都是凱特-溫斯萊特的。”
瑞茜臉色一僵,“你什麽意思?”
安森滿臉坦然,“上半年,我和凱特合作了一部作品,那是一部愛情喜劇,但顯然,凱特從來沒有擔心我們兩個花瓶的合作,可能引起觀衆的反感。又或者是導緻影評人的攻擊。”
聰明人,确實考慮周全;但有時候,可能也考慮得太過周全。
瑞茜話語卡在喉嚨裏,“……凱特不是……不,你不要轉移話題,我們正在讨論的項目,和其他都不一樣。”
顯然,瑞茜略顯慌亂,話語出現破綻。
安森卻難得一見地沒有咄咄逼人,“也許。也許你是正确的,也許你擔心的事情會發生,但你依舊沒有放棄。”
“那麽,你出現在這裏,是準備說服我退出項目嗎?”
“抱歉,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的真實目的是什麽?我不相信你沒有完成任何構想就憑借着一股沖動和執念跟蹤了我好幾天。”
“嘿,威瑟斯彭女士,你沒有那麽愚蠢。”
笑容,停留在嘴角,輕輕上揚,眼睛裏流露出一抹自信。
悄無聲息地,主動權已經完成轉移。